葉牧和江望沒有走得太遠,畢竟這裡還是妖魔駐地的范圍。他們走到聽不到清光他們交談的距離,就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他們也需要談談。
“按你的說法,魔種還會繼續改變你,直到你完全成為妖魔。”江望道,“我不覺得成為妖魔很糟糕,但實事求是地說,它也絕對不能說是件好事。”轉過身,他端詳著葉牧,語氣是一種少有的柔軟,“何況對你來說,它發生得猝不及防。感覺怎麽樣?”
葉牧有那麽兩秒鍾頗想耍個帥,雲淡風輕地來一句“沒事”之類的……在江望關心的注視下,他說了實話:“我……有些擔心。”他斟酌著用詞,“江望,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有什麽變化,不知道自己最後會變成什麽樣……這種感覺,很不好。”
“我明白。”江望道。他沒有說什麽勸慰的話語,只是抬起手,擁抱了葉牧。
非常緊密的擁抱。
這令人安心。
安心的同時,葉牧也確認了一件之前就頗為在意的事。分開後,他蹙眉道:“先不提我的事。江望,你怎麽了?”
之前重見時,他就覺得江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剛才交談時,他確認了。
那是比起“江望”,更近似於“賀涼”的聲音。
江望身上的陰冷也消失不見,這不排除有他自己因為魔種而體溫降低的緣故,但江望本身顯然也發生了變化。
江望道:“不要緊。複生之術的緣故,我在逐漸‘返回’生前的樣子。沒什麽壞處。”他看起來對這種變化並不在乎。
兩人轉而談起了其他話題。葉牧說了在魔神駐地的發現,著重談論了有關魔神的真實身份。隨即他問起江望這邊的情況,得知在他離開期間,江望暗自下手除去了周圍幾支妖魔勢力的一些頭目,在它們內部為了奪取那些空出來的地位爭鬥之時,又以這些勢力之前的幾次試探挑釁為借口,狠狠打了幾場立威。最近周邊清淨了不少。
“恩?”正交談時,契約感應一動,葉牧忽然看向他們剛才走來的方向。半空波紋搖曳,清光憑空走了出來。
“清光,你們聊完了?”葉牧上前一步,狀似無意地隔在了清光和江望間,擋住了清光身周對魔氣的自動滌蕩。
清光的反應十分冷淡,他道:“葉君,你既步入魔道,契約就此中止。吾名,震雷。”抬手震碎了身上的黑袍,碎片黑色蝴蝶般紛飛飄落。須臾間,身上已換了一件金色華服,有著繁複花紋的袍角壓下,廣袖流雲,明明是極為華貴奪目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毫不喧賓奪主,自有威赫曜曜。
葉牧感到有股不知名的力量抽離消散,信息欄浮現文字:
好感度為0,蝶妖清光同您分道揚鑣。山長水遠,君自珍重。
同時,作為交換補充,另一種力量湧了過來,繞了葉牧一周,遁入虛空。
仿佛拋去了一層無形枷鎖,清光整個人的氣勢為之一升,以震雷的身份,他看向葉牧,目中再無憐憫,道:“你,好自為之。”
揮袖間一股勁風撲來,此次顯現的金色光芒不同以往,帶著雷霆萬鈞的威懾。魔氣仿佛雪遇滾水,金光所過之處盡皆消融。連葉牧都不由得覺得胸口一窒,那種魔氣缺乏時的虛弱感陡然加劇,腦中針扎般痛了一下。
一雙手自身後扶住他。葉牧勉強抬眼看向前方,金光消散,清光離開了。
葉牧穩了穩心神,問過江望確定無事後,疾步往回走。葉蒼這會都沒有露面,不免有些讓人擔心。
他遠遠就望見葉蒼木愣愣握刀站在原地,那身影幾乎凝成了一根柱子。聽到他們接近,方動了動,轉身看過來。望見葉牧的一刻,臉上的表情難以言喻。
步伐一頓,葉牧再看時,葉蒼已經一臉苦惱地走了過來,張了張嘴,乾巴巴道:“……我和清光談崩了。你們沒事吧?”
葉牧道:“無大礙,他自行解除契約走了。你想問的事得到答案了嗎?”
葉蒼欲言又止,握著刀的手緊了緊,最終牛頭不對馬嘴道:“那件事比我想的要複雜……我還要再想想。”他垂下眼,匆匆道,“我需要獨自好好想想,讓我好好想想。”說完一刻不停地轉身抬腳就要走。
葉牧怎麽放心讓他這麽離開,快步趕上抓住他的胳膊道:“蒼兒——”
手被一把揮開了,兩人同時一愣。
難言的尷尬與沉默。
葉蒼頓了頓,道:“爹。你要……小心。”扔下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他乾脆直接狂奔跑走了,看速度毫不亞於來的時候。
葉牧站在原地,擔心之余,真是十二萬分的莫名其妙。
江望把一切看在眼裡,若有所思。他走到葉牧身邊,道:“先由他去吧。葉牧,你現在的情況更要緊。你需要大量魔氣,我建議沿著江邊一帶獵殺妖魔,較為不易引起注意。時間緊迫,我們最好盡快動身。”
葉牧回過神,聞言愣了下,問:“我們……你要和我一起走?”
江望沉吟道:“看來是我平時表現得太冷漠。葉牧,你以為我會讓你這麽一個人離開?”
葉牧道:“你走了,這邊的駐地怎麽辦?如果那些妖魔再打過來,發現你不在……”
“所以我該為了這些東西待在這裡,冒著再也見不到你的風險?”江望道,“葉牧,你說過,要達成目標,手段有很多種。以犧牲重要的人為代價,來達成目標?對我來說,那是最蠢的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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