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牧看著葉蒼,覺得從心底裡湧上一股強烈的無奈和憋悶,這情緒堵在嗓子眼卡得十分難受,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
葉蒼眨巴眨巴眼,有點無措,臉上維持的笑容都有些垮掉。他拙劣地轉移話題道:“其實有我在,想必也沒什麽問題。對了,不知道還要多久到京城?”
葉牧沒接話。他探出身,抬起手,帶著怒氣把葉蒼的一頭紅毛重重揉了個亂七八糟。
可憐葉蒼僵著身體咽了下口水愣是沒敢躲閃,瞪著眼睛被造了個鳥窩頭後,還要陽光燦爛地笑著討好說:“爹,這裡風大,仔細坐穩了。”
葉牧陰沉沉道:“蒼兒,我聽說你們被陣法制約,須得在遇到眾多人類被妖魔所困時,前往援助。”
葉蒼小心翼翼地點了下頭。
葉牧道:“所以在七殺殿分別後,你留在長益城,是受法則製約,不得不為之?”
葉蒼觀察著葉牧的神情,謹慎地又點了下頭。
葉牧深吸一口氣,問:“既然如此,當初在盛陽城外遇到妖魔圍城之時,莫非那製約就突然不起作用了?”
隨著這句話出口,葉蒼一瞬間再也維持不住表情,心底一片冰涼。
——被發現了。
被發現,他當初明明有能力改變局勢,卻選擇了對那座城池的慘境袖手旁觀。
是的,從七殺殿出來,意外遇到大批的妖魔軍隊時,他就做好了被法則束縛強行動身的準備,連用來向葉牧解釋的借口都想好了幾個。
結果,卻一直什麽都沒發生。
什麽都,沒有發生。
沒有那種身不由己失去控制的束縛感,沒有那種從靈魂深處開始撕裂般的劇痛感,沒有那種意識恍惚神智都無法維持清醒的遊離感。
當親眼遠遠地看到了那浸染了血與火的城牆,卻仍能自如地控制身體的那一刻,他幾乎是強行克制著,才沒有狂笑出聲。
全身激動得戰栗,他聽著遠處喧囂的廝殺聲,眸中映著比眸色更濃烈的火光,伏在冰冷的地上,十指深深扣入土地,卻是在近乎貪婪地品味著狂喜。
——自由。
他從未體會過,並已經死心以為永遠都無法體會的,夢寐以求的自由。
仿如罌粟般,甫一嘗試就成了癮,再也無法舍棄的自由。
與這自由相比,人類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麽?
他甚至曾期待著,那悲泣聲再久一些吧,那慘叫聲再響一些吧,讓他多多品味一下,在這映襯之下顯得更為甜美的自由。
直至那狂喜稍稍退卻後,他不經意間轉過頭時,看到葉牧盯著戰火中盛陽城,格外冰冷凝肅的側臉。
那瞬間他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並幾乎是立時,下了決定要隱瞞這件事。
錯過了最初的時機,後來幾番猶豫,他最終沒有說出口。
卻終究在如今,以一個令他猝不及防的最糟糕的時機,暴露了出來。
饒是臉色再難看,葉蒼仍艱難地扯出了一個大咧咧的笑容,承認說:“嗯,爹爹你在附近時,陣法的製約力似乎就不會發動。大概是因為法則之力受到了干擾。”
葉牧看著葉蒼難看的笑容,在心底又歎了一口氣。
他有什麽立場與權利去因為這件事責怪葉蒼?即便當時知道了葉蒼的能力,他就真能放心,催著葉蒼去那座被妖魔重兵包圍,注定陷落的城池?
他真正在意的,不是這件事。
葉牧問道:“既然製約不起作用,你後來又為何執意要留在長益城?”
葉蒼一愣。紅眸心虛地眨了眨。
葉牧伸出手,重重地按下又開始□□那頭紅毛:“不清楚在七殺殿時為何會被發現蹤跡,所以故意留在城裡當誘餌,恩?當時說得好聽,你能保證自己的安全,恩?”
“爹,爹我錯了。對了爹我給你帶了點龍鱗,質量可好了,打武器什麽的用得上。爹我拿給你看啊,不夠還有~”
遙遙地,似乎傳來一聲憤怒的龍吟。
作者有話要說:
渣遊戲,樂不思蜀,被編輯提溜出來了
第64章 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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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行近京城時, 鵬鳥撞進了一片雲海。
說是雲海可能並不準確。輕紗般虛渺的水氣一擁而上,眨眼間充斥了目之所及的全部世界。氣流裹著雲煙,而顯露出可見的形貌來, 深深淺淺地流淌湧動在空中、身畔,淺淡的白色卷著些微凜冽的涼意沁上肌膚,掠過臉頰, 構畫出一番淼茫的景色來。
很漂亮。
然而不過須臾, 一陣隱約的尖利嘯叫聲便自遠處紛雜地傳來, 隨著葉牧面前地圖上浮現的鮮血般漫延開來的紅色光潮, 打破了這片刻之中的靜謐。
那嘯叫聲甫一入耳,葉蒼猛然坐直了身,紅眸微眯,抬手撈過一把雲氣, 似在感應什麽, 轉瞬間訝道:“妖魔?——好多!”
這句“好多”絕不是葉蒼大驚小怪。
刺耳的尖嘯聲由遠及近, 嘈雜連成了一片, 葉牧此時已然分辨出那是報死鴞的聲音。而他面前的地圖上,由無數代表敵方的紅色光點聚集而成的毫無間隙的紅色光潮, 正隨著鵬鳥的前行而飛速地大片展現出來, 席卷曠野。
讓迦羅降低了飛行高度, 撥開層層疊疊仙緲的雲霧之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景色, 名為群魔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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