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魏此時也到了長益城下。
它沒有去找江望,也不知是用了什麽法子,毫無響動地穿過了圍城的妖魔營地。此時抬頭看了看城牆後,便整個身影扭曲著發生了變化, 眼見著飛速地小了起來。
須臾後, 一個小小的身影, 靈巧地攀上城牆, 幾下攀到城頭,翻了進去。
這幾日妖魔止了攻擊, 長益城內也緩過來一口氣。雖說城外的妖魔一日尚在, 就一日不得懈怠, 但終究是連番戰鬥,又無兵力補充。因著兵員不足, 城牆巡邏的某些地方難免出現了些空當。
而那小小身影也極靈活警醒, 一路翻垣飛躍走來,沒有被一個人發現。
輕巧前進的步伐突然一停, 身影頓了頓,改變了前進方向, 遠遠地一個大圈繞了開去。
在它原本線路的前方院落內,吊睛白額虎昂起頭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抖了抖胡須,似乎有些疑惑。無聲無息地起身,在院落中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麽異樣,這才又回到榻旁重新臥下。
身影前進的步伐再一頓,突然一個翻滾,飛速縮到了一旁的陰影裡。
空中有輕微的振翅聲,一道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很快掠了過去。
飲羽樓馴養的寒鴉落在一棵樹枝上,視線所及一切正常,側過頭啄了啄羽毛。視線的死角裡,小小的身影飛快地跑過。
身影突然駐足,它的前方是一馬平川的道路。
警覺地看了看四周,抬腳正欲前行,遲疑了一下又收了回來,繞了另一條路。
在它剛才抬腳時意欲落足的地方,看似堅實的道路下,是飲羽樓特製的連環陷阱機關。坑底的粼粼尖刺等待著它們的第一個客人。
最後,身影躍進了一處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院落,閃身消失在了一間房門後。
王天留是在顛簸中醒來的。
他迷迷糊糊地睜眼,看到了滿天星光。有點顛,腰被咯得挺疼的。一道房簷簷角在眼前忽地閃過。
他一下驚醒了。發現自己被人抗在肩上,正以一種飛快的速度穿過街巷。
什麽人?!而且,城內的警哨呢?
想到那些平日裡嘻嘻哈哈同他開玩笑給他幫忙的軍士,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張開嘴就要叫出聲來。
一隻大掌緊緊捂住了他的嘴,手甲上的鐵鏽味充斥了口腔,那些堅硬的棱角劃破了他的嘴。盡管如此他仍唔唔地拚命掙扎著。
是那人發現他醒了,在他叫出聲前搶先一步製住了他。
一個有些生澀的發音說道:“安靜。”
他突然安靜下來,這聲音他十分耳熟,在曾經那噩夢般絕望的地底。
他被捂著嘴放了下來,轉動眼珠看過去,熟悉的黑色甲胄帶著冰冷的氣息映入眼簾。他驚喜地想說話,才發現還被捂著嘴。
這一下讓他的頭腦冷了幾分,想起來對方的身份。
妖魔……
如果說在最初不曉世事的他眼中,因著幽夢魔,因著眼前的妖魔,而對整個妖魔族群抱著一定好感的話,這數個月親眼目睹甚至親身參與過的與妖魔的交鋒,那些鮮血足以洗刷掉最初的天真,讓他認知到不是所有妖魔都會對人類那麽友善。事實上,他之前所遇到的,可以說是在他見過的所有妖魔中罕有的兩個特例。
意識到這一點時,他一邊發冷一邊感謝自己的運氣,也感激這唯二兩個給予過他庇護的妖魔。
張口欲呼的嘴閉上了,如果他喚來了守衛,面前的妖魔會死。
但是妖魔是敵人啊……他矛盾得很。
衣服一緊,他又被抗了起來。似乎因為他安靜聽話,這次沒有再捂住他的嘴。妖魔扛著他,謹慎地前進著。
前進的速度不快,他漸漸也看出,妖魔是在躲避著城內的守衛。
他的腦子有點亂,一時想著妖魔為什麽要抓他,一時想著就這麽放走妖魔會不會給城裡帶來災難,一時又自欺欺人地覺得妖魔很強,萬一喚來了人反而害得來人被殺的話,還不如就這麽悄無聲息地讓它走。
眼見著遠遠看到了城牆了。再不能猶豫。他咬咬牙,在妖魔避到一處陰影中時,悄悄把一條腿伸出了簷下。
就這一次,聽天由命罷。死的話,大不了把命賠給它。
樹上寒鴉的視線突然定住,在某個簷下,伸出了一道可疑的影子。
它突然乍地飛起,大聲叫了起來。淒厲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傳出老遠。撲打翅膀盤旋在空中,緊緊跟住了那可疑的對象。
滿城立醒。
這響動一出來,白魏一頓,知道已經暴露。顧不得再掩飾,全力向著城牆狂奔。
有烏鴉俯衝下來干擾攻擊,有幾次大概啄到了肩上的人,聽到他痛叫出聲來。
它想及祭師要求的那對紫色眼睛,百忙之中動作一頓,換了個姿勢護住人類的頭面,悶頭往前衝去。
城牆近在眼前,士兵的槍尖也近在眼前了。
它一把將人類扔上城牆,幾步快蹬,竟是避開槍尖趕在人類落地前攀上了城牆,又一把接住人類,直接從城牆上跳了下去。
背後有弓矢聲響,半空中避無可避,肩背中了一箭。
城內的騷動引得城外的妖魔軍隊也有了反應。原本就是夜行種族的它們有不少還沒休息,影影憧憧地探出頭來張望,卻是沒有絲毫過來救援的意思。
白魏總算在被箭羽扎成個靶子前到了妖魔軍的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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