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沉聲道:“終水,你失禮了。”
終水卻看著景安,大聲質問道:“景師兄,你為什麽不告訴大家?”
告訴什麽?葉牧的第一反應,就是晚議開始時景安說的那番話。
他立刻看向任務面板,上面的信息卻沒有任何變化。
心念電轉之下,葉牧決定暫且按兵不動。
除非是任務需要,不然不管是於公於私,他還是樂得看到顧興言倒霉的。
而景安一開始也認為終水指的是他最初那番話,但他細想就發現這實在是不可能。且不說他的調查一向隱秘謹慎,就說他拿到證據確認是顧興言所為時,朝雨正身染疫病病重在床,終水整日守在床邊看護,怎麽可能有精力去留意他的調查?
於是他說:“終水,現在是晚議。有什麽私人恩怨,等晚議結束了再解決。”
終水卻像是從這句話裡確認了什麽,說:“景師兄,你當真要包庇他們,對事實不聞不問嗎?”抬手直直地指向了顧興言。
他們?
聯系終水一貫的主張和對毒系的看法,景安察覺到終水可能是誤會了什麽。然而這個場合下,他只能製止道:“晚議後你來找我,我們再說。”
至於那個關於包庇的指控,在此時同終水分辨也只是讓事情惡化下去。這麽一個無來由的指控景安還背得起,於是也便略過不提。
冷眼旁觀的顧興言臉上露出了一個譏笑。
而這個譏笑被終水看到了,似乎恰好觸動了他的什麽神經。原本有些猶豫的他立時憤怒了起來,拎起腳邊的大藥箱,急急走到了長桌邊,轟地一下就將它放到了桌上。隨即不待弟子們反應,就一把掀開了藥箱。
瞬間,一股惡臭彌漫了開來。
都是醫理毒術的行家,除了甫一聞到異味時紛紛下意識屏息防止中毒後,隨即便分辨出了這氣味不算有害——單隻從健康意義上而言。於是桌邊有人難免好奇地起身向藥箱內看了一眼,立即臉色大變。
葉牧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依舊毫無動靜的任務面板。
他大概知道箱子裡是什麽了。
事實也確實如他所想。
顧興言在向藥箱裡看了一眼後,面色一變看向終水,憤怒地說道:“你!”
終水回瞪過去,大聲說:“這是我從你房裡找到的東西。你還有什麽話說?”
他舉起藥箱,嘩啦一下將其中的東西全部倒在了長桌上。
液體飛濺,惡臭蔓延,但隨即響起的,是越來越多的驚呼聲,聲浪漸大,連景安和聞莊,都不由得變了臉色。
顏色詭異的液體散落,但更為引人注目的是躺在其中的一具幾乎看不出原形的小小屍首。再仔細看,近處能將它看得清楚的人,就都不由得冒出了冷汗。有些年輕的弟子不忍卒睹地轉過頭,幾乎不願再看第二眼。
屍首上的那些痕跡,讓所有看到的人都理解了在它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隨即,質疑的目光越來越多地落在了顧興言身上。
但是顧興言繼開始的情緒波動以後,卻是漸漸冷靜了下來。
最終卻是他冷笑了一聲主動打破了這凝滯的僵局。
“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這樣冷漠的發言顯然讓不少人都為之震動而不可置信地看過來,終水卻沒有因為這個而動搖,也許在他心目中顧興言即使再卑劣也不會讓他吃驚了。他將手中的藥箱丟到一邊,發出好大一聲響,緊盯著顧興言說:“這種實驗,你們做過很多次了吧?暗地裡,你們害死了多少人?”
他突然轉過頭,直直瞪著聞莊,大聲地說:“這場疫病,根本就是你們策劃好的吧!聞莊,聞師兄!”
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陡然一陣驚呼聲後,廳內又奇異地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景安,聞莊,終水和顧興言四個人身上遊移,聽著終水一句接一句的質問。
雖然乍看這邏輯荒唐無稽,但聽著聽著,也有藥系弟子們不由得生出了懷疑。是啊,且不說毒系弟子們沒有一個染上疫病,就說這實驗一事,顧興言可幾乎算是親口承認了的,僅此一事就可知其人的德行!而這樣的人,真的會那麽好心,研究治愈疫病的藥方來救人嗎?該不會,真的是一場自導自演的戲吧。
廳內的氣氛越來越古怪,但顧興言只是站在那裡,雙手抄在袖中無動於衷地冷笑連連,聞莊不知為何也只是坐在座位上,面色沉沉地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終水一徑的激憤指控,景彤聽得憤憤幾次想跳起來反駁,卻在目光觸及桌上那具屍首時不忍地移開了眼,最終求助般地望向了自己的兄長。
而景安,這時終於有了動作。
他沒有叩鍾,而是站起身,不容置疑地說:“終水,住口。”
聲音不算特別大,甚至語氣也沒有多麽激烈,但先前幾次不顧景安製止,但憑一股情緒將事情鬧到如今地步,連聞莊都敢公然指責的終水,就在這一聲之後,驀然停下了話語。
氣勢是種很神奇的東西,也許是聲音,眼神,神態,或者其他的什麽,總之,此刻的景安,讓人下意識地不敢反抗。
廳內靜悄悄的。景安看了顧興言一眼,最終目光卻落在了聞莊身上。
“聞莊。”他說。他這樣叫過聞莊無數次,無奈的溫和的嚴肅的親近的,但只有這一次,他喚得是不摻雜任何個人感情的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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