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莊抬眼看向景安,他的臉上像是冰凍住了一般沒有表情。
景安就像沒看到聞莊的異常一般,問道:“終水說的話,你不反駁嗎?”
聞莊沉默了片刻,這片刻在廳內的人們看來著實是十分漫長,然後他開了口,聲音低啞粗糲,幾乎不像是他發出的聲音:“這麽可笑的話,讓我反駁什麽?”
說完這句話他又閉緊了嘴,沉默得像是一座石像。
終水差點按捺不住反唇相譏,但懾於現在的氣氛還是閉上了嘴。
景安的目光又轉向了顧興言,說:“顧興言,你在用人體做實驗?”
顧興言像是對現在的情形覺得有點可笑,倒是難得老實地答道:“是啊。”
景安問道:“活人,還是死屍?”
顧興言停頓了一會,做出一副回憶的樣子,然後輕飄飄地說:“都有。”他惡意地補充道,“而且,很多。”
廳內一片寂靜,讓人心驚的一問一答還在繼續。
景安說:“為什麽?”
這個問題好像正好問到了點子上,顧興言挺直了脊背,說:“當然是為了研究。”
他不待景安繼續問下去,搶先嗤笑道:“你想問的事情我一起告訴你好了。你們對人體實驗避之不及,卻不知道它有多麽好用。沒錯,我是用屍體做了實驗,但如果不這麽做,你們以為真的單憑書上那些一成不變的知識,和那不痛不癢的溫和配方,能在短短時日內研究出完美解決疫病的藥方?”他用下巴點了點桌上那具屍首,凹陷的眼睛亮得驚人。他說:“覺得那很惡心,很悲慘?沒有它的誕生,今天,這裡的人,”他拖長了音,環視廳內,不少人在接觸到他的目光時都慌亂地避開了視線,看到葉牧時他目光一頓,本來很好的心情受到了惡劣影響,但隨即又恢復過來,重新看向景安,張開雙臂,說,“這裡會少上幾十個人,多上幾十具屍體。還有什麽?哭泣,憎恨,死亡。景師兄,你們總覺得我居心叵測,但要不是我,你覺得你現在能安安穩穩地坐著首席弟子的位子,擺著首席弟子的架勢,在這裡對我的做事方式指手畫腳?而你們!”他轉過身面對著廳內眾人,惡毒的目光直直看向了坐在門邊的朝雨,大聲嘲笑道,“覺得不讚同?你們的命就是這樣換來的!不讚同的話,就自行去死吧!覺得不道德?這個藥方誕生,可以救助外面多少瀕臨死亡的病人?不道德的話,就不要用它,眼睜睜看著那些人去死吧!這就是你們的修養,你們所謂的道德了?”
也許有不少人因此而心緒震動陷入了思考,但並不包括葉牧。他看向了任務面板。
【為山九仞】顧興言的秘密。
【任務進度】70/100
【當前狀態】顧興言承認了人體實驗一事,解救疫病的藥方是由人體實驗獲得的。
任務變了?
由現在的任務名稱來看,似乎只要得知了顧興言的全部秘密,就能完成任務了。
此時顧興言倒開始咄咄逼人地問景安:“景師兄,你認為,我做的是對?還是錯?我是應該做實驗,還是應該看著同門去死?”
景安毫不動搖地回答道:“顧師弟,人體實驗是錯的。”
“和書上寫的一樣標準的回答。”顧興言用絕不是讚揚的語氣這樣說道,揮揮手,又轉向了聞莊,語氣一下子禮貌了起來,“聞師兄,你覺得,我做的是對,還是錯?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麽做?”
盡管顧興言用很渴求答案的目光一直盯著,聞莊卻只是一直地沉默。
最後顧興言像是泄了氣,心情惡劣地轉過頭,卻正好看到了葉牧。
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他突然說:“說起來,我的研究能這麽順利,還是多虧了一個人的幫助,你們可得好好感謝他才行。”
葉牧微微眯起眼,有種不好的預感。
顧興言莫非是看事情敗露,打算倒打一耙?畢竟他在百草堂的行事也絕不能說毫無破綻,剛才出現在廳內的時機也巧合得很,又拉著景安出去說了一陣話。若是顧興言真的牽扯上他,說不定還能給景安也順便潑一盆髒水。
雖說這麽思考著,葉牧依舊坐得不動如山,左右見招拆招罷了。
在不遠距離的暗處,一隻蒼白的手撫上了手邊的長刀。手指握住刀柄,慢慢地收緊。
真是很想殺掉啊,那麽得意地喋喋不休時,突然把一切想說的話都扼殺在喉間,讓人的生命充滿不甘地戛然而止,一定是十分美妙的感覺。
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了顧興言的脖頸處。從這個角度,只要一刀,就能了結這個人的性命。
期待了好久的機會就在眼前時,要按捺住期待和渴望,可真是難捱。
收緊的手指緩緩松開,手從刀柄上移開了。
約定好了的,就再等一等吧。
再等一等。
顧興言正要說話,卻突然感覺脖頸一涼,一種森寒而恐怖的死亡預感瞬間籠罩了他。渾身的汗毛一瞬間全部炸開了,憑著生死間磨練出的身手,他形象狼狽地向旁邊一滾,驚魂未定地抬起頭,卻只看到了滿廳疑惑的目光。
剛剛幾乎讓他窒息的死亡錯覺,已經潮水般地褪去了。
不,那不是錯覺!他在東南荒原歷練出的感覺不會有錯。
他確定,有人想殺他。
那人——就在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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