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碰了碰屍體,“甚麽物件,能比你的命更重要?”
聲音有些啞,平安一時分不清,這話到底是問他,還是問眼前的屍體。
平安小心地回答:“小的猜測,可能是郎君母親給郎君做的衣裳,郎君很喜愛,那一日拿在手裡看了許久。”
往常的珍寶,侯爺給了郎君不少,也從不見郎君愛惜,可那日郎君看著這普通衣裳的表情,平安猜測,郎君其實很渴望親情,可偏偏求而不得,好不容易母親示好了,一時衝動衝進火海也非不可能。
魏縉身體顫了顫,凝視了屍體許久,才道:“將屍骨收起來,不,我親自來收。”
這屍骨身材確實很像是阿虞的,又有了平安指認,平安斷然不會說謊,而阿虞同他那般好,連吃飯也要撒嬌讓他哄著的,定然也離不得他。
除了這真的是阿虞的屍體之外,魏縉也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既然如此,他總要給阿虞收屍,就算他痛得要死了,也要給阿虞收屍,以後阿虞同他合葬,讓阿虞死後也極盡哀榮。
可好疼啊,他好疼好疼,連眼睛都一起疼了!
“擅離職守、不忠無能的廢物……”魏縉沒有回頭,咬著牙道:“拖下去打!”
平安也被拖了下去。
一眾人被堵了嘴打板子,平安曾經以為他會死,因為侯爺收完屍,便冷眼看著他們挨打,眼睛裡似根本沒看見他們。
但後來,許久,侯爺竟然走出來叫了停。
平安看著侯爺遠去的衣角,感知到侯爺變了,這變化說不清道不明,但平安知道,涉及到郎君,這次的事情沒那般容易結束。
第102章 第六隻白月光 22
於魏縉而言, 這次的事情根本過不去。
他身心俱疲,狠狠大病了一場,但即使病中, 也沒影響他去查。
沒想到查著查著,竟有證據指向了阿虞的母親魏氏,魏氏故意縱火,為的便是燒死自己兒子?這也未免太可笑了,可想到一向魏氏對阿虞的態度,魏縉慢慢地竟也不覺得如何可笑。
也未必不能發生,這世上除了他,誰還會真心實意待阿虞好呢。
魏縉沒說話,只看著魏氏, 濃稠的目光讓魏氏心驚,但魏氏仍然不敢將王氏供出來, 哪怕是知道王氏真的害死了她的小兒子,她也不敢說出王氏。
她真的怕啊!
如果說出來,她一定活不成的吧?且疏不間親,即使她說出王氏主謀,侯爺又怎麽會因為一個男人同自己的母親作對?
想來, 最終結果只能是不了了之, 到那個時候, 得罪王氏得罪魏府的他們一家, 又能有什麽好下場?
魏氏想到王氏的囑托,咬緊了牙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哭。
越是被侯爺死死地盯著, 魏氏心中恐懼, 便愈發哭的厲害。
魏縉望了她一會兒, 道:“你是他的母親,我不殺你,你無事不要出來了。”
以前給的關照收回,魏氏倒是不意外,但緊跟著魏縉又說了一句話,讓她是真的後悔了。
魏縉道:“我不動你,因生恩養恩在,父債子償,母親做錯了事,想來也是同理,你說是也不是?”
魏氏臉色大變,難道侯爺是要——
“不——”
“帶出去!”魏縉冷聲。
“我說,我什麽都交代,是太太,是太太交代我做的!我——”魏氏焦急地說著。
間或抬眼看魏縉,魏縉一直望著她,又好似沒有在望著她,明明是這般令人驚奇的轉折,但於魏縉而言,似乎早已料到,並沒有從魏縉臉上看出震驚的情緒。
許久,魏縉轉身走了,魏氏還來不及松口氣,便聽見魏縉道:“帶出去。”
這句話是對外面的下人說的,魏氏知道自己完了,一時間思緒也混亂起來,只見侯爺迎著光,卻並未繼續向外走,她聽見有些冷的聲音傳來——
“你該慶幸你生了一個好兒子。”
魏縉說完,便轉身走了。
生恩養恩,他不會動她,也不會再教阿虞為難了。以前是他錯了,可魏縉卻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是他保護的不夠好?是他對人心險惡懂得不夠深?還是他造了太多的殺孽,上天才這般懲罰他?
他不信神不信佛,卻從阿虞離開的那一刻信了。
他向來不求神不求佛,可在日日夜夜裡,他卻一遍遍不去睡,祈求垂憐,祈求神佛可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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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院。
主母王氏知道魏氏被帶走了,便一直惶惶不安。
也不能怪她心狠,實在是伯紳寵的太過了些。
伯紳竟為了一人,不娶妻不納妾,他們所有的榮辱可全在伯紳身上,豈能由著伯紳如此不明事理?
這樣的人,她如何能放任他存在?
沒想到準備如此充分,仍是讓這人逃過了,若不是她準備了屍體瞞天過海,恐怕伯紳還不會輕易放手。
“找到了沒有?”王氏問,見心腹搖頭,王氏更不安,擺擺手道:“罷了,先不管他,守著城門,隻不讓他出現在伯紳眼皮子底下便是了。”
只要那人聰明,總不會回來的。
只要一想到,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勾搭了她的兒子,王氏便怒火中燒,“魏氏那邊,安排下去,她生的好兒子!”
心腹並不意外,只有死人才能最好的保護秘密,何況被欺瞞了這麽多年,王氏心中哪兒能沒有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