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雖然懟你,可是我現在也把你當真的家裡人看。”
顧文越笑了:“傻瓜,我知道。那你呢,楊小姐不在乎你了?”
顧文雋沉默,繼續喝酒。
風一陣陣地吹,顧文越喝了酒胸腔裡滾熱,倒是不覺得冷。
他沒再開口,等小堂弟反應。
良久,顧文雋才道:“我媽說……她想談戀愛了。”
聲音聽上去有些散,不知是他的情緒散了,還是叫夜風吹散了。
顧文越舉著酒杯看看裡面還剩一半的酒,玻璃折射的光芒落在他那雙桃花眼裡,似有星光璀璨。
“就想想嗎?我還以為已經給你找了後爸。”
顧文雋下意識地為母親解釋:“那不會,她有事情都先跟我商量,我沒同意她不會找。”
顧文越咂摸小堂弟的青春期叛逆脾氣,故意反著說:“你當人家兒子,還管人家談不談戀愛?”
“你這兒子當得跟爹一樣了。”
“又不是我要管,她自己跟我說的啊。”
顧文雋聲音拔高,“她從小這麽教我,尊重我。我要是想談戀愛,我肯定也先告訴她。”
顧文越繼續跟他對著,反問:“楊小姐若是不同意你談呢,你就不追女孩子了?”
顧文雋道:“我肯定要問清楚她為什麽不同意,萬一有誤會呢?”
顧文越笑了,反問:“既然如此,你現在怎麽直接不同意她談戀愛?”
顧文雋皺眉,低頭,把玩手中的酒瓶子:“我沒想好。她是我媽,她談戀愛,我怎麽辦?”
“你就想你談戀愛的時候,她怎麽辦。她都願意尊重你,你怎麽不尊重她?”
顧文越喝掉剩下的二分之一,“她還沒到四十歲,若是活到一百歲,六十年一個人冷冷清清,你也舍得?”
“我又不是不陪她。”顧文雋反駁,“我做兒子的沒這麽不孝順。”
顧文越臉有些發燙,握著酒杯放在圍牆上,低聲問:“以後你不談戀愛不結婚?你陪女朋友的時候,也帶上你媽?”
“或者我們不說那麽遠的事情,就說現在,你也沒陪著她。”
這話讓顧文雋卡殼,他沒再言語,悶悶不樂地喝酒。
“我也不知道,我總覺得她是我媽,雖然她說以後絕對不會再生孩子,可萬一她跟別人結婚,不要我怎麽辦?”
顧文越酒精慢慢地滲透進身體深處,神經末梢都有些酥酥麻麻,稍控制不住地多說兩句:
“你都想哪裡去了?她現在不還是停留在詢問你這個兒子的意見麽?”
“等真談上戀愛,也未必立刻結婚。結婚也要問你意見吧?真要到談婚論嫁,可能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說不定你自己都結婚生孩子,她都五十歲了。”
“你現在還怨她還不要你呢,到時候,你要她一個老太太跟著你嗎?”
顧文雋腦海裡浮現一個穿著十二公分高跟鞋的細腳伶仃的漂亮老太太,孤孤單單、無依無靠,忽然間就有些憋悶難受。
他拖長調子喚:“二哥……”
顧文越嚇一跳,不知道哪句話戳到他青春期的敏感心思,趕忙伸手怕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二哥說糊塗話,你別難受。”
“沒有,不關你的事。”顧文雋揉了揉泛紅的眼睛,“我知道,我媽比我孤單。”
現在他上學就如此,以後他工作、戀愛結婚生子,壓根就沒空顧著楊小姐。
等楊小姐五十歲,雖然還是個漂亮老太太,肯定不如現在年華正好、適合戀愛。
“你們倆,幹什麽呢?”
一道沉沉的聲音被一陣強風灌進兩人的耳蝸。
兩人都嚇一跳,恍恍惚惚地同時扭頭。
高峻挺拔的黑影站在不遠處,逆著光看不清臉色,隻覺得如一隻展翅的猛禽虎視眈眈,蓄勢待發。
顧文越轉瞬即逝的驚訝後,桃花眼裡滿是笑意,招招手:“大哥,過來坐,來看海上生明月。”
顧晉誠不疾不徐地走近,濃眉微皺。
——不僅是不要命地吹冷風,居然還在喝酒。
顧文雋趕忙撐著欄杆跳下來,急急忙忙地說:“二哥!謝謝你!我現在就給我媽打電話!我去了!”
“啊?”顧文越緩了緩才反應過來,擺擺手,隨意道,“哦。去吧去吧。”
小孩子家家,一驚一乍。
顧文雋對高大的大堂哥道:“大哥,二哥就交給你了,他喝了酒你帶他回房間休息吧!我怕他感冒。”
顧晉誠拍他一掌:“知道還帶上來?”
“嘿嘿!”顧文雋說完就跑,興奮極了。
顧晉誠走上前一步,嗅著淡淡的酒氣,仰頭看向單薄的身影,伸出寬大的手掌:“我扶著你,下來吧。”
顧文越將酒杯放在一邊,偏轉身子,低眸看他:“你真的不上來坐會兒?還挺好。”
他手指遙遙地指向遠處,“難得看看海,來吧。”
顧晉誠同他晶亮的眼眸對視,桃花眼眼尾都染上紅衣,與金魚尾一樣泛著磷光。
倏忽,他轉開視線,手掌轉而去拿酒杯,還剩一層酒液。
他拿到鼻尖輕嗅,最多十五度。
“喝了多少?”
顧文越已經順勢拽住他的手腕,腦袋有些昏沉,臉上控制不住地笑:“上來吧大哥,就坐一會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