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個技師第一次犯案,是在陽明幼兒園, 也就是老楊的片區。如今轉到六小這個片區,要偵辦起來, 是肯定會谘詢當時的接案警察的。
只是之前老楊有事請假了, 不在臨西市。許拙親耳聽見陽明幼兒園那邊的警官說過,老楊一年就請那麽一次假,得等人回來再說。
然後這一等,就等到了今天。
警察怕嫌疑人報復,人沒落網, 每天放學都會安排人來六小守著,老楊過來就是同他們交接的。
其實該說的內容,當時和他一起的那個年輕警察都說了, 老楊就是來補充一下的。
這會兒應該是差不多了, 只見老楊咬著根煙, 眯眼朝邢刻和許拙的方向看過來, 含糊不清地說了句:“哎喲,這不是我們兩小英雄嗎。”
邢刻抿了抿唇,許拙歡脫地跑上去:“楊叔叔!”
這三年下來,許拙同老楊可親了,他本來就自來熟,老楊也很愛逗他。
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了顆茶糖,遞給許拙說:“來,今天警察叔叔護送小英雄回家,啊。”
這茶糖年年老楊都會帶給許拙他們吃,貌似是他老家那邊的手藝人親自做的,味道很醇厚。
許拙看看糖葫蘆再看看茶糖,怪為難地看了老楊一眼。
老楊笑罵:“哎,對,就不該給你啊,小沒良心。”
許拙嘻嘻笑。
和許拙老楊的氛圍不一樣,邢刻和老楊之間的氛圍要嚴肅許多。
這個事許拙也不清楚為什麽,老楊回回對他都比較放松,可對邢刻就會變得很冷酷。
這種冷酷,不能抹去老楊對邢刻的好,事實上老楊對邢刻的關注一定比對許拙多。只能說他就是愛以這種方式來和邢刻相處,每次兩個人走在一塊,就跟兩老頭兒似的。
邢刻也很搞笑,會學老楊的冷酷來面對老楊。
於是乎,在接下來的羊腸小道上,許拙就聽見了這樣的對話聲。
“這次應該是差不多了,背景、人際網、痕跡圖都很清楚,抓到是早晚的事。只是這孫子太會藏,但我估摸著也就這兩天的事兒了,他犯下的案子不止臨西這邊一樁,往前還有好幾起,跨市聯合犯案,抓到了有他判的。”
邢刻說:“能判多久?”
“這我哪知道,綜合量刑你得問律師。”
邢刻說:“他怎麽做這麽惡心的事。”
老楊笑了笑:“天底下惡心的罪犯多了去了,像這種□□,追溯起來無非就是發育不全、經歷糟糕、心智歪曲唄。他們剛想給我看那人背景,我都懶得看,拿腳趾都能想出來。”
這事兒老楊沒吹牛,許拙可以作證。
雖然一直到現在,老楊在許多人眼裡,都只是個坡腳民警。
但許拙猜測,老楊以前應該不僅僅是民警。
回回捏他的時候,許拙都能感覺到老楊手心裡厚厚的繭子。位置很特別,不像是民警的手,像是拿過槍的手。
前段時間許拙聽六小這個片區的警察說起老楊的時候,態度也是比較恭敬的,更作證了許拙的猜測。只是老楊從來不提這些。
許拙走在前邊,故意給他們留了一些空間,高高興興地吃著自己的冰糖葫蘆。
然後就聽見邢刻說:“……經歷糟糕?”
“對啊。世界上的罪犯追溯起來童年多少都有點問題,像你爹那樣的人,你爺爺也是個酒鬼不是?他這種也是一樣的,幼年多少都有點問題。還有一些殺人犯,往前追溯能追到幼年尿床、少年偷竊、虐殺動物等等經歷,這些東西多得能被寫成書咯。”
一個心智健康的成年人不是一天造成的,一個心智不健康的成年人,也不是一天造成的。
“哎喲喲。”老楊的煙灰掉手上了,皺著眉彈煙灰。
而前方的邢刻則頓住了腳步,回頭朝老楊望過去。
這會兒的天變得更暗了,天邊的殘陽像血一樣,而杏花苑的院門就在前方。
許拙仿佛聽不見身後兩個人的話音一樣,高高興興地就舉著冰糖葫蘆衝了進去。
像杏花苑這樣的大院裡也很特別,譬如說許拙邢刻升小學之後,沒多久,又會多出一些幼兒園的小蘿卜丁。
如今是輪到三年級的許拙被人追在後邊喊哥哥了。
他這麽轉彎一進去,外邊頓時就只剩下了老楊和邢刻。
老楊瞥了溜進去的許拙一眼,眼底不留痕跡地笑了笑,隨即視線落在了邢刻身上說:“幹啥,有話想說?”
邢刻一下子就捏緊了手裡的錦旗。
柔軟的緞面質感,讓他回想起了今天白天時吃的那頓溫馨的飯。
也讓他回想起了那天放學,刻意掐著時間,找好軌跡,宣泄完憤怒的自己。
老楊在杏花苑都快不算外人了,熟絡地往院門口一輛摩托車上一坐,點了點煙道:“看來話不少嘛,來說說看?”
大院裡的許拙已經把手裡的冰糖葫蘆分完了,正被一樓的徐媽喊去吃包子呢。
走到徐媽家門口時,許拙一邊應,一邊回頭朝大院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老楊之所以會特地跑到六小來和這邊片區的警察交接,其實還是因為許拙。
這是許拙前一天下午,就偷偷找時間去同老楊約好了的。
他對老楊說,邢刻像是有什麽心事,能不能拜托老楊問一問,也大概說了說他們最近的遭遇,然後拜托老楊不要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