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額苦笑:“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有事耽擱,沒怎麽收拾,見笑了。”
唐晏風搖頭,並不介意:“挺好的。”
唐晏風深知,就算是戰爭時代,人也要過得有些活氣,不然就會真的熄滅枯萎。
精神是一種強大又脆弱的東西,也是禁不住試探的東西。
楚一朝腦內的那根弦崩得很緊,這些散漫雜亂的東西反而能讓他感到輕松。
它們還代表著生命的痕跡。
“人類太奇怪了,”京墨隨便挑了把椅子坐下,看向楚一朝,語氣含著疑惑,“你明明不想笑,幹什麽要逼著自己笑?”
“這……”
楚一朝拿出茶包,為他們沏了兩杯茶,放到茶幾上,聳聳肩:“伸手不打笑臉人。”
京墨並不知道這句諺語,說:“誰說的?我連笑臉人一起打。”
楚一朝:“……”
“這句話的意思是對方態度好,就不忍心過多為難。”
唐晏風跟他耐心解釋,抿了一口茶,垂眸:這茶水沒有一點茶味。
楚一朝自己也嘗了一口,反應過來:“這茶要過三遍才能出味……對不住。”
他心思太雜,忘了再泡。
最終,唐晏風沒再讓他過多招待,直入正題:“外面的霧是司洺?”
“對,已經許多天了。”
這霧罩著整座基地,光是能量消耗也是個巨大的數目,誰也不知道司洺能堅持幾天,更不知道能量消耗完是變回來、力竭損傷,還是消亡。
但唐晏風是知道的。
他手裡有個儀器,安裝上配套程序就能檢測能量濃度,進來的時候測了一次,現在拿出來再看,數字減少了一些。
雖然緩慢,但是確實在不斷減少,身為教授的唐晏風當然也見過能力者體內失去抗體能量的樣子。
他們身上會頃刻間出現能量過載的狀況,晶體從體內刺出、血液變得凝固粘稠、四肢充氣,離子人的三種形態會一一顯現在他們身上。
“他在變成這樣之前在做什麽?”唐晏風問。
“檢測空氣質量,我在之後也檢測過,拋開雲霧的影響,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才是最不正常的吧?”京墨玩著那個儀器,四處嘀嘀,像個愛玩的孩子,“你覺得司洺是個隨隨便便就要變成這樣的人嗎?”
對,他不是。
司洺平時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一直維持雲霧模樣對他來說不可能是“自願”,而是“不得不”。
有什麽東西在空氣裡,讓他不得不變成雲霧,也不得不維持這個樣子,無法複原。
唐晏風看楚一朝的神情,知道他是想通了什麽,於是把之前北部基地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他們抓到一個想要在湖裡投放東西的離子人?”楚一朝是聰明人,腦子轉得很快,抓住一條線索就能順著發散,直接想到了這裡的情況。
“他們北部基地附近正好有湖,所以派人在湖裡放東西;我這東部基地不挨湖,他們是不是可能在空氣裡投放什麽?”
東部基地別的不敢說多,但風總是管夠的。他們偶爾能在晨間享受風的叫醒服務,也在晚上起夜時被風一個猛子嚇得尿驚。
如果有什麽東西想蔓延全基地,這風會是最好的順風車。
“這麽看,05豈不是更不容易了?”京墨側耳傾聽,果然捕捉到了某些風聲,“他還得穩住自己,不讓自己被風吹走啊。”
唐晏風說:“既然有了猜測,就去證實。先給成員分發呼吸面罩,然後嘗試把司洺恢復人形。”
現在這樣就算問話他也無法開口,沒人知道事情始末。
京墨笑了一下:“這人還真是,不到‘不得不’就不動彈。”
在之前,司洺覺醒能力,戰線吃緊,他不得不上,成了個半癱;
實驗基地裡,兩兩打架,他上來就化霧,看得見摸不著,只有京墨的荊蔓把他擠成一小團,才不得不打兩下;
到了現在,他又不得不阻攔離子人投放的東西。
“這種不得不,也是一種當仁不讓。”唐晏風說。
司洺顯然把那些看做自己的事,他明可以把事推給別人,自己清閑,但現在卻化成雲霧籠了一座基地。
“東部基地是沒有面罩庫存的。”楚一朝有些發愁。
這種東西不是必需物資,忽然需要,東部基地也拿不出來。
“不用擔心,”唐晏風說,“我可以聯系到西部基地。”
西部基地風沙大,肯定會有面罩庫存,但……
楚一朝驚訝道:“教授怎麽聯系到西部基地?”
這裡自從大霧彌漫隻進不出以後,所有信號也像是被禁錮在這片基地裡了一樣,沒一個發送成功的。
唐晏風肩頭的白蝶忽扇忽扇,浮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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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墨湊到唐晏風旁邊,看著教授點開了一個軟件慢慢調試,而通訊器上的信號也跟著浮動。
“這是你曾經說過的,系統的能力嗎?”
他的呼吸和體溫又蔓延過來了。如果說唐晏風把界限拿捏的很好,那京墨可以說是他的反面——面對教授時,總是毫無界限。
他搭過唐晏風的肩頭,給予過唐晏風擁抱,喜歡用臉去貼唐晏風的手。
唐晏風最初也是不太適應的,這人體內像燃著一團火,處處溫度都高上一些,甚至連眼睛都是含著熱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