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塵起稍稍走神地想著這些,卻很快察覺到抓著的這隻手格外涼,不僅冰涼,還帶著些細微的顫抖。
衛塵起:“。”
衛塵起對類似的情況還是見過的,不僅見過還見過不少,畢竟軍隊之中也時有新兵……意識到什麽的衛塵起立刻從禮節性的借力變成了反手去抓,同時上前一步做出了個要接人的動作。
他這個預料果然沒錯,幾乎是他上前的一瞬間,馬上的人就直接滾落了下來,正正地撞了他滿懷,衛塵起這下子也終於看清了懷中人慘白到不正常的臉色。
還不待衛塵起說什麽,那人艱難地一推他,偏頭往側邊——
“嘔——!!!”
……
……
衛塵起:“……”
“…………”
他木著臉看著這個掛在他手臂上,滿臉慘白冷汗、乾嘔半天卻什麽都沒吐出來的“神仙”。
這就算是“神仙”……
……也是個沒見過血的神仙。
*
在超級馬裡奧結束之後,方暇在之前奔逃過程中看到的景色終於像延遲一樣出現在了一片空白的大腦中,而且還是循環播放的。
血肉橫飛、殘肢遍地……
不是特效,也沒有打碼,就那麽活生生、血淋淋地出現在眼前。
血是、人是、哀嚎也是……全都是貨真價實的。
方暇這時候仍舊能清晰的回憶起來,不知道哪裡飛來的一隻斷臂——那種血淋淋的、剛被砍下的胳膊——他在系統的提醒下偏身躲過,那隻胳膊就擦著他、落在了前方的泥地上,緊接著被馬蹄踏上去、在隨後到一次次踩踏中、變成了肉泥……
“嘔——!!!”
想到這裡,方暇又忍不住了。
……
方暇臉色蒼白,半死不活地在營帳裡呆了好幾天,再也沒心情去體悟之前那種無聊到快憋死的情緒了。他深刻地知道自己現在需要一個心理醫生,但是又無比明確的意識到這個鬼地方不可能存在這種職業。
意識到腦子裡那些影像再循環播放下去,他真的可能把自己活生生的逼死,簡直是求生欲的本能,方暇讓系統務必和他多說說話——不管說什麽都行!
系統也對宿主現在的狀況不知所措,聽見方暇這麽說,立刻連連答應下來。
但是這情況下到底要說什麽?
系統:[宿主,我、我給你講笑話吧?]
方暇其實已經沒太聽清系統說什麽了,隻憑著意志虛弱地答應了一聲。
系統搜刮資料庫一連說了好幾個笑話,但宿主別說笑了、簡直是絲毫反應都沒有。
方暇其實很努力的想要聽了,但是腦海裡不斷翻湧的畫面讓他對這混雜其中的聲音辨認變得十分困難,他確實“聽”到了每一個字、但是卻完全沒有辦法把它翻譯成連貫的意思。
系統很快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它得和宿主有互動交流。
它立刻轉換策略:[宿主咱們來腦筋急轉彎吧,我來問你來答。]
它立刻開始了自己的提問:[宿主你知道,會給人帶來痛苦的光是什麽光嗎?]*1
久久沒有等到宿主的反應,系統更著急了。
它盡力使自己的語氣顯得非常輕松,試圖以此來調動宿主情緒,它自問自答地給出了答案:[是‘耳光’!]
某個關鍵詞被觸動,方暇從那翻湧的畫面中找到了……耳朵——半掉不掉的、被那一點點筋肉掛在腦袋旁邊。
方暇瞳孔猛地收縮,整個人一抖。
事實上,他這會兒已經混亂到分不清這些不斷翻湧的畫面中,到底是哪些是他所見的真實、又有哪些是過往影視劇電影中看到的特效妝容。
系統卻並不知道這些,它看到宿主有反應,隻覺得自己的方案有效果,立刻再接再厲,[宿主你猜猜,什麽東西有一隻眼睛,卻看不見?]*2
……眼睛。
方暇深深吸氣,試圖屏蔽掉那一雙雙被鮮血染紅了眼白的眼睛的注視。
系統再一次給出了答案:[是‘肚臍眼’!]
方暇:“……”
……肚臍……
他再次抑製不住想起了一個畫面,有人肚子被劃開……然後、然後……
系統緊接著拋出了它第三個問題:[夕陽西下斷腸人……]*3
——斷、腸、人!!
方暇終於、終於忍不住了。
“嘔——嘔嘔——!!!”
……
…………
在系統不能說是毫無幫助,只能說是雪上加霜式的“開導”之下,方暇成功從半死不活變成了奄奄一息。
*
而與此同時,另一邊的西和守軍之中也並不那麽和諧。
田建安部遭遇僅率幾名輕騎的衛塵起,如此蒼天庇佑之幸事、竟然被後者逃脫,為首的田建安自然脫不了罪責。
但這事最後也只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後者遭了一頓責罵,連一根軍棍都沒有挨上。
如此優容當然不僅僅是因為田建安乃是西和守軍主將武肇仁妻弟,更是因為田家在西和勢大。真要論起來反而如今守將武肇仁才是外來的那個,後者為了城中穩固、自然不敢輕易動這個田家子弟。
這種事早已不是第一回 發生,屢屢如此,反而讓真正的武肇仁嫡系心生怨懟。
武肇仁從亂世中微末起勢、到成為現在一城主將,若說看透人心或許還差一點,但是看出這點矛盾還是沒問題的。只是這些年據守西和的安寧多多少少消磨了他的銳氣,他如今早也沒有了那種一舉鏟除田家、連根拔起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