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暇本來就是隨便舉個例子,但是說完之後,卻覺得這種騷操作那個老皇帝還真乾得出來,一時之間看向商欽的目光越發擔憂。
商欽似乎怔了一下,他沉吟了一會兒,道:“阿暇代我去四方館探探消息吧。”
商欽所說的四方館其實是舊時安京用來招待外國使臣的地方,如今黎朝來傳聖旨的使者被安排到此處,其實已經透出些許微妙的意味。但可能是大黎的使臣往年來朝見北戎早已習慣這個落腳處,竟然都沒有對此表現出絲毫異樣,但是這一個個的都是人精,誰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時在商欽的地盤上,所以才絲毫不露。
方暇想到此處越發焦急,跟商欽打了個招呼,就急匆匆地去了,生怕晚了之後錯漏了什麽重要的消息。
商欽注視著那空曠的門口,隔了一會兒,突然淺淺地笑了起來。
適合平常的冷笑假笑嘲諷的笑意都不一樣,那笑容透著些真切的溫柔意味。
阿暇總是這般著急。
不,應該是“事關他的安危”,阿暇才這般急的。
想著,商欽臉上的笑意越發溫和。
只是商欽這少見的表情卻隻讓別人覺得驚悚了,原本暗處的人呼吸就不由變了一瞬。
商欽聽聞這點細微的動靜,臉上的表情瞬間收起,他抬手比了個手勢,原本在暗處候著的人現身出來。
這暗衛卻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剛才的失態冒犯了主子,一時之間冷汗涔涔。
好在商欽只是神色冷淡的讓他稟報了京城現狀。
在聽到那位好十三弟還只是昏迷的時候,商欽輕扯了一下唇角,“他倒是命大。”
暗衛低頭,“是屬下等失職,甲亥已去領罰。”
頓了頓,又請示,“可要讓人再動手?”
“不必了。”
商欽臉上的笑容越發嘲諷,“有人只會更急。”
暗衛垂首應是,只是在告退離去之際,卻聽後面輕飄飄一句,“若是下次再露了行跡,那便不用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暗衛額上的汗珠滲出,頃刻之間就匯成了往下淌的一束。
他忙不迭地再叩,“謝主子寬恕,屬下不敢再犯。”
屋內又重新變得靜悄悄的。
商欽瞥了一眼那邊黎帝的筆跡,突然短促地嗤笑了一聲。黎帝和大黎那些人看他,就如同北戎看待南方朝廷一般,全不放在心上、自不會去想。
恰恰巧,他也是。
既是如此,那也稱不上什麽“弑父殺兄”“手足相殘”。
本就沒有的關系,怎麽能算是父兄呢?
只是……
商欽的神色漸漸變得像是有些苦惱又像是無奈,但是唇角卻是向上勾起的。
阿暇會憂心吧?
——那些人,又怎麽配讓他的阿暇放在心上呢?
第39章 冷宮15
安京不僅僅是大黎的舊都,也是前朝都城,在這裡找一些前朝的典籍要比南方朝廷容易的多。商欽早年還在大黎皇宮時,就察覺到方暇對大鄴的奇怪態度,他這些年來也一直沒有放下調查,只不過因為早些年禁令的緣故,再加上遷都南渡時卷籍散軼,他這些年收獲不多。
但是安京卻不同,宮城中的經閣雖是顯得破敗寥落,卻也算得上完好了。大抵是這些書籍卷冊對於北戎人而言和廢紙無甚區別,自然也就懶得搭理。
疏於打理的殿宇灰塵遍布,吱嘎作響的門剛剛推開就一陣煙塵四散,身後的內侍以袖掩鼻、小聲嗆咳了句。
才隻門口就這樣,裡面還不知各種情況。
有人壯著膽子提議:“殿下若有什麽想看的,差人送去就是。這裡面許久都沒有灑掃,恐怕汙了殿下的眼。”
說話人小心翼翼,但等話說完,身前哪還有人在?
無奈只能苦著臉跟進去,開窗的開窗、清掃的清掃,又因有貴人在,連灑掃都不敢有大動作,隻敢拿濕布一點點抹著、生怕揚了塵。
經閣的布置都差不多,或者該說南邊朝廷的皇宮都是仿舊製建出來的,商欽早在那邊就對這些布局足夠熟悉,這會兒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想要看的部分。
昔年文武二帝封禁民間謠言,但是有些書卷便是封了,在宮中也一定是有備案的,再者“神種”這東西,只要是帝王哪有不動心的,商欽猜就算是厲行封禁的那兩位皇帝也定然探尋過。他抹開那書架上覆的灰塵,看著上面注明的字跡,心道了句“果然”。
商欽乾脆地直指著那幾個書架,直接差使著人搬出去。
和衛塵起不同,商欽雖不耽於享受,但如果有條件的話,他絕不會虧待自己。剛才是找書心切,既已找到了,他也不會委屈自個在這兒受罪。
即便找到了舊日鄴朝的記載,但這些記載佔了好幾個書架那麽多,商欽本也沒有想到那麽快就有了線索。“方暇”這個名字就出現在大鄴起居注的第一冊 ,乃是大鄴開朝的國師。
國師麽?
商欽一字一句地讀過鄴朝那場登基大典的記載,字裡行間都可見記錄之人盡力隱晦避飾,但這個冊封之禮……
商欽一點點皺起了眉,一股說不清的不適在心間泛起,他忍著這點不快的情緒繼續往後看,但是神色非但沒有緩解,眉間的褶皺反而越來越深。
這點情緒一直醞釀到了看見國師殿的修繕,看著那宮殿位置的描述,商欽才猛地意識到先前那些違和到底在何處。一時之間,面上幾乎覆上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