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朝雲看著他,笑了下:“怎麽,不認識了?”
池潤衣搖頭:“還好嗎?”他能感知到石朝雲身上有一種沉鬱的東西,像一個人走了很遠的路。
被籠在眼前人關切的目光中,石朝雲誠實的露出了自己的疲憊和脆弱:“不太好。”
兩人進屋,池潤衣將石朝雲安置在沙發上,給他倒了茶,又問石朝雲餓不餓,有沒有吃晚飯。
石朝雲說沒有。
池潤衣就點了外賣,沒問石朝雲要吃什麽,兩人生活過一段時間,對對方的喜好心中有數。
石朝雲看著桌上的茶:“君山銀針?”
這是他最喜歡的茶。
石朝雲知道池潤衣不喜歡喝茶,又是在外面拍戲,現代人忙碌起來更喜歡快節奏的飲料,也沒人需要用茶來招待,所以..
池潤衣:“那天通完電話,我讓朋友從原產地寄過來的,”
那天石朝雲說等事情處理完會過來,池潤衣雖然不知道石朝雲到底在求什麽答案,但其中的壓力他能感覺到一些,所以就準備了。
意外又不是特別意外的答案,看著杯子裡沉沉浮浮的銀針形的茶葉,石朝雲的心也禁不住悠悠蕩蕩。
外賣很快送到,兩人邊吃邊說,倒有幾分閑話家常的意味。
攢著閑話家常態度的是石朝雲,說生物學上的父母聯合給他下藥的事,說他將計就計,甚至有意放縱的想要一個結果,也說那天石鎮遠想要殺人,那個他從懂事起就拚命維護的女人的猶豫..
池潤衣沉默的聽,難以想象這段日子石朝雲竟經歷了這些,太艱難了,再厲害的人也是血肉之軀。
一隻手按了下石朝雲的膝蓋,是安慰也是支持。
石朝雲握了下池潤衣的手,笑道:“好了,我已經沒事了,都過去了。這世上如果還有一個人能讓我毫無顧忌再無秘密,只有你了。”
池潤衣回握他,給與他支持。
石朝雲道:“這頓飯是我這段時間吃的最好的一頓,還能有這樣的機會,這樣的時光,我很知足。”飯後池潤衣和石朝雲一起收拾了外賣盒和桌子,外賣袋扎起來扔進垃圾桶。
收拾完,石朝雲說了下半段。
包括怎麽處置的這件事,還有關於那女人肚子裡的孩子,袒露自己的陰暗和惡意:”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兩個月,好像還來得及..我這樣,是不是太過冷酷?“池潤衣說沒有,他能理解石朝雲的做法.
如果石鎮遠和石母得逞,恐怕下手比這還要狠,那個孩子,即使生下來了,父母都在坐牢,又都不是什麽好人,該怎麽過活呢?
讓石朝雲養?
也許有大度的人,但大度到這個地步無異於自虐..
這場談話一共進行了兩個多小時,從天將將擦黑到外面完全漆黑一片,石朝雲最後伸了下胳膊,這是人極度舒展的姿勢:”衣衣,這就是全部的我,我對你,再沒有秘密。“他有想過這些東西要不要告訴池潤衣,但最終選擇了和盤托出,不想再因為任何一點不坦誠失去池潤衣。
石朝雲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說出心裡話這種程度,這對他來說是不安和危險的。
但事實上,也許對某些特定的對象,隱瞞或者口是心非才是真正的隱患。
這個道理他也是現在才明白。
池潤衣說要去洗把臉,真的就是洗把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坦誠..柏青已經入獄,劇情已經走向完全不可測的方向,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坦誠一些。
決定有些難下,這是池潤衣心中最隱秘的事,折磨了他很久,那些痛苦和惶恐,那些不確定,那些自卑和憤恨,太多太多..
池潤衣從洗手間出來,他原本皮膚就天生的冷白,洗臉之後愈發雋秀剔透。
石朝雲抱著抱枕,是在外人面前絕不會出現的慵懶和放松,看到池潤衣,下意識笑了起來,不是那種機械性調動起來的笑容,隨意且親近,甚至有些少年式的純真。
放下了過去,他不再一定要做個遮風擋雨不能有絲毫閃失的大人,那些一直壓抑著的朝氣也開始有了生存之地。這;
樣的親近和隨意感染了池潤衣。
當然,也有石朝雲率先坦誠的催動,他道:“哥,我也有事要告訴你。”
池潤衣說那個夢境,說他因為夢境產生的各種不安和試探,還有放棄的失落和平淡。末了道:“是不是很荒謬,因為一個夢就..”
但只有身處其中才能感受到命運的壓迫和擺弄。
猶如颶風將你吹向懸崖,那種如履薄冰,那種無力感,像被禁錮在普通人的世界之外,只能做一個傀儡,還是必然走向滅亡的傀儡。
夢境、預言,感覺像天方夜譚,但細細思索卻又讓人不寒而栗,石朝雲:“書中的你被我趕走了?”
池潤衣點點頭:“幾乎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石朝雲歎口氣:“對不起。”
池潤衣看他。
石朝雲:“這的確像我會做的事,以前的我。夢裡我應當是喜歡你的,但自尊或者自保,正好我們之間又有了矛盾,柏青又極會演戲..”
雖然整件事很不可思議,但石朝雲並不覺池潤衣是胡思亂想,很仔細的問書中發生的一些細節,仔細分析推敲,也加入了自己的一些見解。
隻道書中最終走到那樣的結局,他有很大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