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原住民並不多,當初跟著范老留在這裡定居的也就只有二十多號人。
撇開幾個剛回來一定讚成的兄弟,剩下的十幾個人,大多也表示讚成。
這群外來者中,婦女孩童有很多,村民大多都心腸熱,不忍心看她們顛沛流離沒個住處。
范老歎了口氣:“那就留下吧。”
一錘定音,事情就這麽塵埃落定。
二十來個小夥子開始砍木材,幫這群外來者建造房子。
這並不是個小工程,乾著乾著就漸漸開始有人不樂意了。
無償去當苦力,就算是熱心腸的大善人,也會有心裡不平衡的時候。
不過好在這群外來者非常有眼力見。
很多人開始自覺承包了這些人的飲食和生活,幾乎是等他們一乾完活回到家,就能看到桌子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飯菜。
村裡的人第一次接受這種待遇,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
他們瞬間就把之前的抱怨拋到了腦後。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道理即便是沒有刻意學過,這裡的大多數人也都知道,乾起活來也沒有什麽不情不願了。
因為這些外來者女人居多,這樣一來二去,他們免不了互相生出點情愫來。
因為范老帶的頭在那裡擺著,村子裡的人逐漸開始成雙成對的出入,紅燈籠和綢緞常年掛在村口。
那段時間,差不多是這個村子最熱鬧的時候。
百年的時間一晃而過,這個村裡的輩數已經發展到第三代了。原本的范老那一輩也漸漸老去。
但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
直到一個女人的出現。
這個女人突兀地出現在了村口,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聲響,她悄無聲息地進到了范老的家裡。
范老的女兒那時候已經是而立之年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女人進到屋裡的時候,她正在給孩子喂奶。
抬眼看到這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她有些疑惑:“您是來找我爹的嗎?”
女人不答。
女兒不自覺地摟緊了懷裡的嬰兒。
面前這個穿著旗袍的女人太詭異了,明明身材是年輕姑娘的窈窕,但那臉上的皮,卻像是暮年的老人,松松垮垮掛在臉上,活像是……
女兒頓住,一時間想不到什麽形容詞。
旗袍女人深邃的眼睛對著她,忽然伸出手,指了指她懷裡的嬰兒:“孽障!”
女兒先是一愣,隨即大怒:“你在胡說什麽?”
旗袍女人不為所動,依舊用著那塗著豔麗指甲油的枯枝一般的手指指著她懷裡的男嬰。
范老被這動靜吵醒了,拄著棺杖顫顫巍巍從後屋出來:“怎麽了這是?”
“爹!”女兒一見他來,就委屈上了,“這女人是個潑婦!”
范老安撫地拍拍她肩膀:“沒事,沒事。”
他轉頭看向那個旗袍女人,蹙眉:“你是誰?”
女人不答。
她不緊不慢地收回手指,盯著范老看了半天。
范老的眉毛越蹙越緊,就在他快忍不住開口趕人的時候,女人開口了。
“這孽畜克你。”她聲音無波無瀾,像是乾涸的枯井,“你今晚就會死。”
范老眼睛頓時瞪得滾圓。
他最近確實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尤其是他這個孫子出生以後,自己的身體更是走下坡狀態,越來越不如以前了。
他闔動著嘴唇,余光看到了自己女兒震驚和憤怒的表情。
看樣子應該是完全不相信這陌生女人說的話。
罷了。范老心想,哪裡有說的這麽玄?
他咳了兩聲:“瞎說八道!不管你從哪裡來的,我們這都不歡迎你。念在……”
不等他說完,女人就又說:“除非把他殺死,不然你今晚一定會死。”
范老這次是真的動了肝火。
他打心底愛著自己的女兒和孫子,怎麽會容許一個陌生人在這裡亂說?
大手一揮,他當即喊來了女婿,把人趕了出去。
但這麽大的動靜,村裡一早就有不少人來圍觀了。
大家探著腦袋往裡看,多多少少聽到了一些。
但看著范老還能這麽中氣十足的把人趕走,也都是笑笑,打趣著這女人不知天高地厚,連這種玩笑都敢開。
村莊從建立開始就從未遇見過死亡,就連那些外來的人,來到這裡也大大弱化了衰老速度。
他們把這座山當成聖地,可以讓人長生不死的聖地。
所以死亡這個詞對於他們來說,太遙遠了。
但范老在那天晚上真的死了。
死得悄無聲息,等到他妻子第二天起床喊他吃飯的時候,才發現了他早已僵硬在床上的屍體。
村莊震驚了。
村長死亡這件事非同小可,在妻子尖叫出聲的那一刻,消息就一傳十、十傳百,大家三三兩兩圍在了范老家門口。
詭異的恐懼在人群之中蔓延開。
還是會死的,即便是在這聖地,也還是會死的。
這個念頭終於出現在了村民們的腦海裡。
喪事辦得匆匆忙忙,因為常年不和外界聯系,他們只能憑著印象去給村長操辦了一個不倫不類的葬禮。
這個時候,他們都還沒能想到關於那個旗袍女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