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碗撒著糖霜和果仁的聖代被輕輕放到玻璃茶幾上,來人撈起夏夕燼腳底毛茸茸一大團的小貓咪,找到被它壓著的遙控器,將靜音模式取消:
“看你睡著了,怕吵醒你。”北陸彎了彎那雙漂亮的眼睛說道,然後便單手將夏老板遞到了夏夕燼的懷裡,“怎麽了哥哥?又做噩夢了麽?”
逐漸回過神來的夏夕燼,看著自家小朋友和夢裡那個怪人一模一樣的臉,心情莫名有些複雜。
大概是注意到他情緒似乎有些不穩定,北陸並沒有繼續追問,只是淡淡的微笑著,任由夏夕燼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明明是同一張臉,怎麽放到家裡這位身上,就總能讓人不由自主地變得愉悅,而夢裡那個北教授用著就顯得瘋裡瘋氣的……夏夕燼腹誹道。
“喵~”
在兩人微妙但不尷尬的沉默中,被忽視了的夏老板表示很不滿意,連忙捏著嗓子提點了一聲,緊接著便用後腿狠狠往還不太清醒的老父親肚子上蹬了一腳。
在夏夕燼的哀嚎中,結束報復流程的不孝子甩了甩腦袋,動作連貫的跳下了沙發跑到餐廳大口吃罐罐去了。
“我去!”糟心爹小夏悶哼一聲,夢裡那點蔓延到現實的驚懼徹底散了個乾淨。
小北陸看著這一幕,輕笑出了聲,他手一伸,把瓷碗塞給對方:“快吃,冰淇淋要化了。”
掌心冰涼的觸感激得夏夕燼打了個哆嗦,他連忙道謝接了過來。
雖然仍有點別扭,但作為穩重的成年人,他也必不可能把夢裡的亂七八糟遷怒到小孩的身上。
再說了,夢是當事人潛意識的投影,他把人家乖巧聽話的漂亮寶貝想象成了個陰晴不定的潛在犯罪嫌疑人,聽起來倒也不是很佔理的樣子。
“我睡了多久?”小夏心虛地主動搭話道。
北陸思考了一下:“好像有半個多小時吧。”
“刷完碗就看到你躺在沙發上了,我想著你最近新作品連載期大概是累了,就也沒舍得叫你。”
“我煮了熱紅酒,你待會洗完澡喝一杯,應該會比較助眠。”
聽著小朋友字裡行間對自己的關心,夏夕燼頓時將夢境裡外的兩個北陸剝離得乾乾淨淨,但光怪陸離的余韻猶存,他舀了一大杓冰淇淋一口吞下,扁嘴嘟囔道:“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睡覺了。”
夏夕燼語氣的委屈和憤懣都快溢出來了,北陸自然感受得到,他眉頭微微皺了皺:“周末我陪你去醫院查查吧,總做噩夢太影響精神狀態了。”
小夏點點頭:“我明天上班的時候問問同事,看看該掛哪家的號。”
北陸和他住在一起也有一段時間了,夏夕燼創作遇到瓶頸的時候也會主動和對方聊聊劇情,一來二去,北陸自然就知道了他這篇漫畫的靈感源自近期的夢魘。
窗前掛著的捕夢網就是對方送的,也是從那天開始,夏夕燼就再也沒做過怪夢。
只可惜現在看來,這東西恐怕是有時效性的。
夏夕燼咬著瓷杓,生無可戀地朝北陸的腿上倒去:“哎呀,煩死了!”
他一向就是個喜歡和親近的人撒嬌耍賴的性子,小時候在家裡有長輩寵著,大了在學校,憑借討喜的外貌和不錯的成績,也能獲得不少優待。
雖說小倒霉蛋的事業線不怎麽一帆風順,但經年累月養成的嬌氣習慣也不太容易改。
再加上北陸對他的照顧可以稱得上無微不至了,所以,夏夕燼的成熟、知心大哥哥人設堅持了不到一周,就在便宜弟弟“賢內助”般的溫柔攻勢下,徹底宣告失敗。
躺平享受的小夏一邊嚼著北陸喂進嘴裡的菠蘿,一邊接受著對方動作嫻熟的頭部按摩,舒服得像個“在單位受了氣,回家跟老婆找優越感、耀武揚威”的中年大叔。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夏夕燼愜意地眯著眼睛,嘟囔道,“我決定給我的那本漫畫加個瘋批反派。”
北陸挑了挑眉,頗有興趣地追問:“哦?是剛剛夢裡欺負你的人麽?”
小夏:“差不多。”
“不過真的好奇怪,夢裡那個掐我脖子的人吧,跟你長得一模一樣。”夏夕燼睜開眼睛,與低頭看著自己的北陸對視著,他歪歪腦袋,桃花眼笑成了一條縫,緊接著便用食指指尖在對方的鼻梁上點了點,“這裡不太像。”
“他沒有這顆小紅痣。”
存心和小朋友開玩笑的夏夕燼勾著唇角,繼續用描摹對方眉眼的方式,在北陸柔軟的皮膚上找著不同:“他表情也比你更冷些。”
北陸十分配合地板了板臉:“這樣呢?”
“好多了。”夏夕燼笑出了聲:“但他還要更凶,就那種很野性的感覺,拽拽的,有點瘋。”
“我打算以他為原型畫個大反派,平時是道貌岸然的大學教授,私底下確實大型反社會組織的幕後操盤者。”夏夕燼把夢裡那位的形象做了個精準概括,並滿意地向自家小孩尋求建議,“你覺得怎麽樣?”
不知道為什麽,聽了這話,北陸原本放松的神情卻莫名僵了僵,眸中也短促的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夏夕燼以為自己要拿“夢裡對方的形象”二次創作這種不經思考的發言引對方不快了,立馬找補道:“我還會給他安排一個悲慘的身世,以及一個複雜又讓人憐惜的動機,給他畫得超帥超有魅力!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