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什麽時候能離開這裡這件事。”隨希聲得寸進尺貼近靳也,把手指全部塞進他手裡。
靳也動作頓了頓,甚至忘了把隨希聲偷偷伸向他領口的手拉下來:“你瘋了。”
隨希聲聳肩:“當我瘋了吧,你敢不敢和瘋子賭嘛。”
早就知道隨希聲不太正常,靳也沒訝異太久,很快冷靜下來:“賭注?”
“賭注不大。”隨希聲反抓住靳也的手,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寫上一個「生」字:
“如果我贏了,那麽你要和這裡其他人,好好活下去。”
他這話說得認真,靳也手心蜷縮了一下,被他觸碰過的地方癢得過分,緩緩問:“為什麽?”
為什麽?
因為這個學校裡,那些被欺凌過的人,最後死的死,殘的殘,瘋的瘋——包括靳也在內,幾乎不得善終。
隨希聲第一次見到靳也,就覺得他似曾相識。像一個見過無數次的幻境裡的故人,讓他為其停駐流連。
他忍不住想要靠近能夠帶來真實和溫暖的一切,這樣能讓他感受到自己還是一個鮮活的、有悲憫情感的、活生生的人。
“沒有為什麽。”隨希聲聽見自己這樣回答,“我需要這樣。”
我需要這樣,保持人類的溫度和情感。
“那如果,”靳也沒有多問什麽,他的聲音莫名有點輕,像是承載不住隨希聲突如其來的認真,“如果你輸了呢?”
“我輸了?”隨希聲眼波一轉,挑起眉揶揄地笑:“那我就做靳哥的人,你要不要?”
他這話說得輕佻放蕩,靳也卻與他對視片刻:“好。”
他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烏黑的眼睛很專注,單純地好像真的相信了這個莫名其妙的承諾。
隨希聲忽然笑不下去了,他幾不可見地壓了壓眉宇,轉移話題:“那你賭多久?”
靳也思考了一下:“一個月。”
他此時像模像樣的沉思與之前那對著隨希聲一臉地鐵老人的表情大相徑庭,讓隨希聲不禁輕勾了下嘴角:
“我賭三天。”
……
三天之後的第一個大課間,一輛邁巴赫暢行無阻地駛過老舊生鏽的校門。
高三(四)班正如同往常一般,狹小失修的教室裝著幾十個面對試卷死氣沉沉的學生,塵埃在毫無熱度的陽光中毛躁浮動著。
彼時隨希聲正拿黑筆,撇著嘴戳著靳也滿分的數學試卷。
靳也本來好好看著書,被打擾得煩了,捉著隨希聲的手,就著人手上的筆在這作亂的家夥149分的數學試卷上工工整整添了個「+1」。
松開他的手:“開心了嗎?”
隨希聲:“不要,你敷衍我。”
靳也面無表情,盯著隨希聲漠然的眼神像是看見了南方的蟑螂。
隨希聲被他看得縮了縮脖子,怪叫:“這麽看我幹嘛,又想對我做壞事?!”
這話越聽越怪,不少聽見聲響的人怪異的眼神飄了過來。
早已習慣他突然發病的靳也當機立斷把兩人試卷掉了個個:
“歸你了,150滿分,你寫的,明天獎勵你兩個草莓蛋糕。”
隨希聲頓時露出羞澀的表情,飛速把試卷揣進自己的書包:“可不能反悔喔。”
靳也渾不在意地應了聲,剛想低頭看書,在平常毫無存在感的班主任卻忽然走進後門,僵硬地衝角落裡的少年走來。
堪稱溫和的態度和平時那厭惡與忌憚的模樣完全相反,很不自然:
“隨同學,有人找。”
頓了頓,隨希聲淡定起身,在靳也探尋的目光下眨眨眼:“我去一下就來,別太想我哦。”
他逆著光走出了教室,靳也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臟莫名一空。
他突然無比清晰地感知到,這是個陌生的隨希聲。
他不是隨希聲。
崇陽高中校長辦公室裡,暖氣呼呼吹著,吹得隨希聲有些頭暈。
“文先生,您好您好。”
校長正諂媚地握著文修成的手,一邊鞠躬,一邊衝著隨希聲使了個眼色。
心中嗤了一聲,隨希聲臉上浮現一個不好意思的笑,老老實實喊了聲:“文先生好。”
文修成掙開校長的手,表面漫不在意,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過於亮眼的少年。
他抿了口茶,為劣質的茶葉皺了皺眉,把被子放在桌上,在旁人緊張的注視下慢悠悠開口:
“你倒是讓我好找,躲在這個地方。”
隨希聲摸了摸秀挺的鼻梁,嘟囔道:“怎麽能怪我嘛。”
臉頰卻適時紅了紅。
校長被這兩人一副熟稔的模樣弄得梗了下,他看看外表儒和,尚且看得出年輕時英俊的富商。
再瞅瞅站在一邊風姿出眾的少年。
腦子裡瞬間蹦出來的聯想可不太妙。
“看來你在這裡過得還挺好。”文修成站起身來,拂了拂找不到一絲褶皺的西裝,走上前去拍了拍隨希聲的肩膀:
“只要你還願意回來,隨時歡迎你。”
送走文修成和他那個神色複雜的秘書,校長用一種欲言又止的眼光死死盯著隨希聲。
文修成不在,隨希聲沒必要再裝,歪了歪頭:“校長,你要幹嘛?”
那貪婪的眼神好像要從他身上摳一塊金子下來似的,他又不是古董店裡的招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