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吃……”顧司塵自然知道盛檸樾是在故意為難他。
他把頭垂得很低,想要藏進陰影裡,仿若只有這樣,那股奶油的甜膩味道,才能遠遠的被隔絕開來。
盛檸樾看著顧司塵拿起叉子,隨便叉起一塊,幾乎是閉著眼的,在往嘴裡塞。
“嘔——”奶油剛沾染到唇角,白婧把蛋糕扣在他頭上的場景,就猛地跳了出來。
那純白的顏色,裹著腥臭的紅,那不是奶油,那是腐肉散發出來的惡心味道。
那是長久以來,盤踞在他心底深處的夢魘。
是他遭受折磨以來,不計其數的一場最深刻又常態的畫面。
連帶著出現的,並非只有蛋糕所帶來的摧毀,還有顧程那不留情面的一腳,死不瞑目地凝視。
盛檸樾皺眉,他沉沉地看著顧司塵,一邊吃,一邊吐,男人的眼底凹進去一道絳色,極具刺目。
盛檸樾沒喊停,顧司塵就要一直吃,吃完一塊,吐出去一塊,然後又重新叉起另外一塊。
他把垃圾桶挪到自己腳下,用紙巾擋住臉,帽簷往下壓,連一口水,都不敢喝。
許久,顧司塵才悶悶地問道:“樾樾,你心情好些了嗎?”
盛檸樾怔住,隻死死盯著他,忽然有些惱怒的攥了攥手指,拍桌大吼:“顧司塵,你還演!你怎麽就這麽優秀呢!!”
“我、沒有,別生氣,樾樾想看……我繼續吃……”強烈的PTSD不僅僅會影響心裡,嚴重的,還可能直接影響身體。
顧司塵的視線變得愈發恍惚起來,頭暈暈的,鼻尖滿布汗水,小臂上的青筋陣陣揪起。
如果不是一隻手努力掐著自己的大腿骨,借著疼痛讓自己稍稍清醒些,他恐怕已經倒下了。
盛檸樾的喊聲引起了孟歸的注意,孟歸一眼看到顧司塵竟然在吃蛋糕,幾乎是一個箭步就衝了過來。
“盛、盛先生!”
孟歸側身擋住狼狽至極地顧司塵,有些惱怒,可又不敢發火,隻得好說好商量的勸阻著,“盛先生,我求求您,別再讓司塵吃這個東西了,我真的……求求您!”
盛檸樾微微挑眉,沒有開口。
“孟歸,這裡沒你的事。”顧司塵知道是他欠了盛檸樾的,他可以補償。
只要盛檸樾能消氣,能重新原諒他就好。
孟歸見勸不動,閉著目深吸一口氣,轉頭去看顧司塵時,眼角有因激動而闊出的壓抑情緒,“顧司塵,你不要命了?!”
盛檸樾看看孟歸,又看看顧司塵,直接站起身,“你記住了,以後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男孩的身影消失在近前,盛檸樾覺得這酒吧有些憋悶,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透透氣。
直到出了大門,才被一聲怯怯地低喚叫住,“盛老師,請等一等!”
盛檸樾訝然回頭,剛好看到那名送蛋糕的服務生快速走過來。
他記得這人。
上次他來酒吧找顧司塵,就是這名服務生給他們端的啤酒和小食。
盛檸樾沒開口,那服務生快跑到他面前,低著頭說:“抱歉盛老師,我以前,還是你們夫夫的CP粉,所以,我想跟您說句話。”
“你想說什麽?”盛檸樾蹙眉看他,眼睫垂著,滲出一股說不出的情緒來。
服務生說:“上次您在酒吧暈倒,是顧影帝打的急救電話,後來您被送上車,顧影帝還開車跟了上去,我都看到了!”
盛檸樾瞥他一眼,表情上帶了點笑,“所以,你是來替他說情的?”
“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們變成今天這樣……”
“小朋友,如果有人給你一刀,再把你送去醫院,你沒死,是不是還得感謝他送得及時?”
服務生沒吭聲,他被盛檸樾的氣勢給嚇住了。
至少在兩年前,這個男孩看著還是溫柔可人,平易又好接近的,可是如今,他隻感受到了一絲不舒服的尖銳,有點扎人。
盛檸樾又笑了下,轉頭上了車,揚長而去。
·
這日,花市又下了場不大不小的雨。
盛檸樾工作結束後,獨自去書店看書躲雨,鍾諾跟他和張默心約了晚飯,就在這附近,他也就沒回家。
【張默心:樾樾,包廂我訂好了,但是我還沒睡醒,晚點再過去找你啦!】
【盛檸樾:我覺得,我更像是你的助理,下月工資,你給我發。】
【張默心:嘻嘻嘻,人家昨晚熬夜追劇了嘛,麽麽(*  ̄3)(ε ̄ *)】
【盛檸樾:來的時候帶把傘,晚上可能還會下雨。】
盛檸樾靠在椅背上,掃了一眼玻璃窗外,一輛熟悉的黑色豪車帶起水花,翩然飄過。
而後,就停了下來。
穿著風衣的高大男人即便背對著他,盛檸樾都認得出,那人是顧司塵。
他來這裡做什麽?
自從上次酒吧之後,顧司塵有好些日子都沒來打擾他,盛檸樾再想,應該是聽進去他的警告了。
其實並不是,顧司塵只是剛剛出院。
盛檸樾離開酒吧之後,孟歸就即刻把人送回了醫院,顧司塵昏睡了三天三夜,才從那場被白婧折磨的噩夢中,徹底醒來。
男人掛著藍牙耳機,沒看到書店裡坐著的盛檸樾。
他靠在車門旁打電話,低聲道:“你真的看清楚,照片裡的是鍾諾和宋靚?位置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