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幻想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逐漸長成心魔,不斷折磨她。
現在她終於清醒了些,再度看著何魚這張柔弱無辜的臉,她生出厭煩。
何魚在她面前哭過多少回了?若是何書,遇到事情便不會哭,而是想辦法解決,自己扛下來。
見何母遲遲沒有反應,何魚伸手放在她膝頭,不斷啜泣:“我會跟何書哥道歉,去求他回來,這件事是我的錯……”
剛提到何書名字,何母臉色驀然一變,她抬手掀開他,怒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這麽大的比賽都敢抄襲!”
何魚被甩到地毯上,整個人有些發懵,何母向來對他憐愛有加,這是頭回見她對他如此不假辭色。
在對方強大氣場下,他囁嚅著,不敢為自己辯解一句:“對不起,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媽媽。”
何母搖搖頭,“你根本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
被金露杯賽除名並且禁止三屆參賽資格,等同於直接從藝考生中除名。
稍微有點名氣的藝術院校都是金露杯的舉辦方,在他們那兒留下汙點,校招鐵定被卡。
何魚抬手擦了擦眼淚:“我以後一定好好畫畫,我加倍努力,我成績那麽好,一定可以的。”
背對著何魚,何母隱約又開始頭疼,她閉了閉眼,努力平複情緒。
就在這時,外面再度傳來喧鬧聲,傭人根本攔都攔不住,眼見著兩人往主臥方向衝。
猝不及防,雙開門被撞開,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身後跟了個身量不高的婦女。
傭人慌亂跟著進來:“他們說有事跟您說,怎麽勸都沒用。”
何母根本不知道他們來了,眸子裡劃過絲訝異:“你們怎麽在這兒?”
自從被何魚領著進房間後,夫妻兩人一直被關到現在,又餓又乏,何家運滿肚子火,粗聲道:“連北京皇宮買票都能進,怎麽,你家比皇宮都金貴?”
王萍猛拉了他下,賠笑道:“我家漢子不會說話,見笑了。今天我們過來,確實有件重要的事。”
有外客來,何母迅速整理好儀容表情,她抬手讓傭人安排他們落座,又吩咐去泡好茶水。
何魚早就忘了還有這茬,現在局勢完全不同,夫妻倆莽撞地衝過來完全一點作用都起不到。
他中途試圖插話:“現在太晚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有客自遠道而來,自然得好好招待。”何母不鹹不淡瞥了他眼,“何家的孩子,多少得懂點規矩。”
隻此一眼,何魚便不敢再多開口,這整天他犯的錯誤已然夠多,毫無說話資本。
陪著一起坐下時,他內心焦灼到極點,不知要怎麽暗示何家運夫妻,何書已經跟何母斷絕關系,犯不著他們再接回去了。
傭人上完茶,又拿了幾道點心,何家運一通牛飲,不斷咂嘴。
坐在主座上的何母不動如山,客氣道:“這麽晚來找我,是有什麽要緊事?”
王萍攥著手,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看都不敢看何母眼。說話有些結巴:“前兩天我身體不舒服,正好來城裡看病,遇上了,遇見了當年接生的護士。”
截然不同的開場白,完全不是何魚給他們的劇本,他愣了愣,遲疑望著身邊兩口子。
一整天忙碌下來,何母到底有些疲憊,她懶洋洋望了他們眼,在一直停不下吃的何家運身上多停留幾秒。
能把偌大家產管理得井井有條的女人,怎麽可能看不出他們心思?
特地挑在生日這天上門,還提到生病的事情,能有什麽目的?
“王女士,”何母淡淡道,“當初簽協議時我們說得很清楚,贍養費我一次性付清,之後這孩子跟你們再無半點關系。”
“該你們的一分不少,不該要的,也別癡心妄想。”
“是是,”同樣是女人,在面向何母時,王萍氣勢被完全碾壓,她長吸了口氣,“我今個兒來,不是為了要錢。”
“那是為了什麽?”
“當年護士跟我們說,根本不存在抱錯孩子這件事,”王萍吞了口唾沫,“小魚就是我們的孩子,死的孩子是,是你的。”
今天收到的所有刺激,都遠不如這件事來得刺激大。
何母猝然坐直身體,直勾勾望著她,語速緩慢:“你說什麽。”
何魚驚得整個人險些從凳子上掉下去!
或許是怕自己說不清楚,王萍低頭在布包裡翻了翻,拿出疊皺巴巴的紙張,那是何魚的出生證明,還有幾張老舊照片。
她一股腦把這些紙擺在小方桌上,低著頭道,“我是順產,孩子生下來很健康,有八斤,而你是難產,何書出生時才五斤,另一個孩子三斤。”
體重這種數據根本沒可能造假,在孩子落地時便會如實記錄。
何母抬手去翻那些紙,明明這些字她都認識,可組合到一起,卻忽然不理解它們的意思。
她猶如當頭棒喝,“瞎說什麽?親子鑒定都做過了,何魚怎麽可能不是我孩子?”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王萍也隻得硬著頭皮繼續下去:“我們全都被騙了,黃威是你遠房親戚,不知道動了什麽歪心思。親子鑒定,怕是動了手腳。”
她從那堆皺紙中抽出張來,推到何母面前,“得知事情不對時,我跟孩子他爸第一時間拿頭髮去做了親子鑒定,結果顯示,何魚是我們親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