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何青程靜水流深,端的是不顯山不露水,殺機四伏,稍有不慎便會落入他網中。
兩人無聲對弈,從陽光和煦的午後到暮色悄然爬上天際,一輪彎月在天際淺淺露出個小芽。
草坪裡亮起星星點點的燈,光暈溫暖昏黃,隨風顫動。
忽地,何青程開口道:“你輸了。”
這回確實沒任何生路可言,棋盤上遍布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再沒有落腳之處。
沈星瀾手指在桌面輕點,唇邊凝著絲笑:“甘拜下風。”
經歷時間如此久的對弈,少年唇間發出微不可察的氣音,他舒展身體,毫無輸棋的狼狽,在朦朧月色下,顯出輕松安然的姿態。
鎖骨間紋身一閃而過。
何青程眼光不受控制地掠過它,聲音依舊柔和:“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下棋如交友,棋逢對手,這會兒沈星瀾心情不錯,他輕快道:“你想問什麽?”
何青程沒有說話,潔白如玉的長指抬起,落到自己衣領處,緩緩往旁邊傾移。
月光下,那段白皙手指宛如隻翩然的蝶,將落未落,最終輕點伶仃鎖骨。
明明是個很正常的動作,沈星瀾有一瞬忽然想移開視線。
莫名覺得自己鎖骨處,有些發癢。
“這裡,”何青程永遠溫和,恬淡,擁有無限讓人沉溺的魔力,“為什麽會是薄荷花?”
這是他第二次提到它了,他對它的關注度實屬不太正常。
沈星瀾眯了眯眼,仿佛毫無察覺似的笑:“不喜歡紋它幹嘛?喜歡沒有理由。”
何青程頓了頓,略一點頭:“好。”
這個回答其實很奇怪,一般正常回答是,原來如此,或者繼續深入追問。
他這話像是執著於某個問題的答案,在此刻被短暫說服。
沈星瀾根本不在乎他想什麽,對於他而言,搞錢最重要,世界線裡所有人,這個副本結束都不會再有交集。
都是過客罷了。
理智的做法是起身離開,結束這段已然偏題的對話。
或許是整個下午的陽光過於溫暖,或許是棋盤邊的堅果很好吃。
沈星瀾頭歪了下,凝視他,薄唇微啟:“該我問你了。”
教養跟風度已然刻入他骨子裡,何青程一伸手,“請問。”
沈星瀾語速很慢,邊問邊思考:“你真是何青程?”
仿佛兩人間趨於平衡的某根弦再度發生變化,朝某個不可控方向遊走移動。
沒人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未知這個詞,充滿意外,驚喜,還有探索。
何青程一點都不意外他會問出這個問題。
草叢間亮起的熒光宛若漫天星子,他便在群星中笑,月光凝在他唇角,溫然如玉。
“你覺得呢?”
皮球再度被拋了回來,沈星瀾眼睫輕眨。
他抬手拾起棋盤上,處於最中間的黑子,將它握在手心,移向何青程。
何青程順從地張開手,少年松手,那枚玲瓏小巧的黑子墜入雪白手心。
“這是我的棋,”沈星瀾望著他,“下次見面時,把它還給我。”
那雙眼眸弧線漂亮,被月光鍍了層銀霜,像是銀狐,隨時可能消失在林間。
何青程下意識握緊手中黑棋。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後,他一點點松開。
玲瓏黑棋仍在掌心,而沈星瀾站起身,朝他揮揮手,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作者有話說:
請大聲回答我,長不長
第20章 這個人的存在,就是最大變數
預熱許久的生日會終於如期召開,整個全德市有頭有臉的人全都被請來參加。
給何家小少爺何書過生日都沒這麽隆重過,關於何魚身份,眾說紛紜,去參加生日會的人,有很多都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
一大清早,管家帶領菲傭們站在何宅門口,迎接如流水般的賓客,收禮單,送伴手禮,引人入座,忙得腳不沾地,熱鬧非凡。
透過環形落地窗往外看,何魚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伸長手臂,傭人替他理平衣服上的褶皺,給他別上鑽石胸針,戴上懷表鏈。
鏡子裡的人,儼然與剛來何家時的模樣判若兩人。
瘦削臉頰被養出了些肉,眼眸瑩亮,剪裁得體的西裝襯出幾分貴氣,獨屬於少年人的風發意氣將他整個人點綴得閃閃發光。
誰見了都覺得這是被家裡人從小捧在手心寵大的寶貝。
何魚轉了個圈,慢條斯理彈了彈手臂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他問:
“何書哥還在房裡麽?”
傭人謙卑地低頭回話:“是。夫人說不必管他。”
何魚不讚同地看了她眼:“那是我哥哥,怎麽能不管呢?可別把人餓壞了,等會兒切蛋糕時,送份上去。”
傭人沒有在第一時間答話,她在何宅工作多年,也算是看著這幾個孩子長大。
年年都給何書舉辦生日會的日子,如今被個鄉野少年取代,而且更盛大更隆重。
仿佛要告訴全天下所有人,何書是假少爺,何魚才是真的。
於一向孤傲的何書而言,這跟直接把他從家裡除名有什麽區別?
這時候送蛋糕給他,不是刺激他麽?
久久沒有聽見回應,何魚眼神輕飄飄掃過去:“嗯?”
傭人將頭埋得更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