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連說了幾個「你」字,都語不成句。
有太多想問的閃過王萍腦海間,虯結成股亂麻。
沈星瀾望著她,端起冰美式淺抿了口,雙手交叉抵在下巴處,他薄唇微啟:
“你們膽子倒是不小,現在所有詐騙證據全都在我這兒,讓我想想,我谘詢的律師跟我說這種情況是要判幾年來著?”
長指輕點太陽穴,少年狀似認真思考,“賠錢,坐牢,後半生永遠被人戳脊梁骨,戴著詐騙犯的帽子生活……”
他每說出一個詞,便像是誅心的刀,離兩人更近一步,仿佛他口中的未來在不久即將實現。
何家運想不到別的招,暴跳如雷:“你他媽胡說什麽!”
粗糙的手指抹了把額頭虛汗,王萍反手拉住何家運,把他定在凳子上,她這才開始正兒八經打量何書。
任誰第一眼見他,都會覺得這是個不好接近,生活在象牙塔裡,很容易對付的高中生。
但這時候她才發現這只是表象。
“你年紀還小,或許不知道你說的話有多嚴重。”王萍眼神變軟,換了個口吻,開玩笑道,“退一萬步,先不論我們有沒有本事騙人,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瞞得過何夫人?”
狸貓換太子,哪是那麽容易的事?
何夫人是個任由別人糊弄的傻子嗎?
當然不是。
沈星瀾腳尖輕輕點地,漫不經心看了眼時間,離上課還有十分鍾。
“這確實說不通。”少年從一邊拿過紙巾,摁在嘴角,純白紙巾沾染些許咖啡漬。
“但你們不會以為,”沈星瀾把紙巾以非常柔和的力道撕成兩半,均勻鋪開在咖啡桌上,他就這麽帶著絲笑望著他們,“我媽當年在醫院生雙胞胎的事情,只有你們知道吧?”
輕輕巧巧一句話,恍若雷霆萬鈞,劈向對面兩人!
王萍想喝點東西掩飾,手剛一伸出去,便因為顫抖太過不小心碰倒咖啡杯。
加了冰的卡布奇諾傾瀉而出,迅速蔓延整個桌面,無一處乾淨之地。
作者有話說:
這回是真沒存稿了;
今天開始要出門,周六回家,這期間我會努力保持更新
第16章 從頭到尾,只有她不肯放過她自己
何母當年懷孕懷的是雙胞胎,做產檢時其中有個孩子胎心極弱,而另一個則茁壯吸收養分,長得很好。
當時何家想了不少辦法,請名醫,用名藥,勉強把這孩子的命保到分娩之時。
沒想到生孩子時難產大出血,何母在產房待了整整一天,痛不欲生,幾近昏死過去。
兩個孩子,隻留下來一個,另一個太過虛弱,悶死在了肚子裡。
沒人敢把這個消息告訴她,雖然她遲早會知道。
但奇怪的是,何母醒來後什麽都沒問,就好像她從來都不知道肚子裡有兩個孩子似的。
於是所有人也都默契地閉口不提,只是悄悄為死去的孩子舉辦了葬禮。
在最先開始的幾年,何母對何書傾注了雙倍的愛,她從未對另外兩個孩子像對何書這麽好。
直到有天她在祠堂某個陰暗角落,無意發現死去孩子的牌位。
再後來,何書五歲那年,看見那一幕。
排斥和抗拒。憤怒與內疚,擰成一股繩索,繩索的那端綁著小何書,這端綁著何母自己。
從頭到尾,只有她不肯放過她自己。
然後便給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機。
從沈星瀾說出雙胞胎這個詞時,王萍臉色如同驟然被吹熄的蠟燭,一下子黯淡下去,她攤在座椅裡,渾身虛汗不止,整個人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注意到這邊異常情況,服務員趕緊拿抹布過來清理,把桌面收拾乾淨,又手腳麻利地把咖啡杯收走。
王萍木然地看著服務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知道,他真的什麽都知道了。
何家運仍努力地想挽回局面,罵罵咧咧道:“這是你該管的閑事嗎?你成績這麽差,難怪你媽不喜歡你,為什麽何魚能被選中,為什麽……”
他話還沒說完,耳邊忽然有道風重重滑過,旋即他臉頰被扇了一巴掌!
王萍眉毛倒豎,厲喝道:“蠢貨,閉嘴!”
在外人看來,何家運身強體壯,乾慣農活,而王萍八面玲瓏,很會張羅,兩人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內的家庭模式。
實則在他們中,真正做主,有決定權的人,是王萍,何家運隻用負責配合和執行就夠了。
無論大事小事,只要聽她的,準沒錯。
何家運被這巴掌給扇懵了,嘴咧開好半天都沒合攏,也正是這一巴掌,讓他意識到事情嚴重性,他悻悻閉嘴。
沈星瀾把玩手裡名片,等兩人情緒稍稍平複些,他適時開口:“現在有個機會擺在你們面前,願意要麽?”
這話看似是問句,但王萍很清楚,選項只有一個。
除此之外,別無他路。
交代完一切,沈星瀾走出咖啡廳,回到學校時,上課鈴正好敲響。
不偏不倚,十分鍾剛剛好。
他不知道的是,咖啡廳坐在他們桌子側邊的某個人,饒有興致聽完全程。
傍晚氣溫驟降,無端落雨,大風把樹刮得東倒西歪。
寒露已過,霜降來臨。朝寒冬又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