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打算當朝處置葉崇的雲勵寒,又抓住了他一個小辮子。
雲勵寒臉色猛地沉了下來,周身陰惻惻的氣質都快要凝結成了實質,順帶將昨夜緊急批複的奏疏劈頭蓋臉的砸向了葉崇。
年輕帝王憤懣的聲音直指葉崇,“葉愛卿,朕身體不適,托付你監國的重任,你便是這般回復朕的?你好好看看這奏疏上寫的內容,兩個月了,葉愛卿竟然還沒有處理?葉愛卿推薦的官員竟會殿前失儀?”
這個時候的大楚,還沒有科舉製的誕生,官員的任免還是實行推舉製,葉崇身居相位,擁有舉薦和罷免官員的權利。
葉崇心裡暗罵一聲,不知道這該死的皇帝遭了什麽邪,竟然又拿他開刀,但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葉崇只能抖抖身子,誠惶誠恐的開口,“微臣監管不力,還請陛下責罰。”
雲勵寒神色一肅,沉沉說道,“朕可是把整個朝堂都托付給了你,”說著,雲勵寒歎了口氣,聲音中飽含濃濃的惋惜,“可惜啊,葉愛卿,你終究還是讓朕失望了。”
“微臣該死,願陛下責罰。”葉崇再次叩頭,聲音坦然,聽不出一絲布滿,然而隱藏在眼底的恨意卻似一隻即將衝破牢籠的獸,又被強行關押了進去,再掙脫,那便是虎入山林,後患無窮。
雲勵寒卻話鋒一轉,將視線投向了宗浦和,“宗愛卿,你來說說,這葉愛卿朕該怎麽治罪才好?”
宗浦和頭垂的更低,“微臣惶恐,微臣不知。”
宗浦和,原主楚穆炎父親的親衛,本是三品的驃騎大將軍,當年二十萬大軍出征時,因病留在了建康城,也成為了唯一一個沒有死在戰場的護國公親衛。
倘若說他對當年陷害護國公一事沒有任何參與,雲勵寒是不信的,世上哪有那麽湊巧的事。
然而原主卻沒有調查出來,登基後還重用了宗浦和,讓他擔任太尉一職,掌管全國軍事事務,掌握軍權。
就這樣,他竟然還會背叛!
難道還要把皇位拿來給他坐不成?
“惶恐?不知?”雲勵寒隻淡淡的重複了一遍他的話,但宗浦和卻莫名的感到了一絲心慌。
果然,下一秒,雲勵寒從禦座上起身,周身遍布煞氣,色厲內荏的訓斥道,“我看你們的律令都習到狗肚子裡去了!這也不知,那也惶恐,朕還要你們這些官員有何用?”
一片低氣壓下,百官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讓帝王永遠不要看到自己,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雲勵寒卻猛的笑了,“既然如此,朕也不刁難你們,就回去把律令習好了再來為朕分憂吧。”
年輕帝王聲音淡然,好似渾不在意,卻就此決定了兩個朝廷重臣的命運,“葉崇監管不力,政務堆積,推舉的下官殿前失儀,即日起取消其監國權利,罷黜丞相一職,宗浦和習律不清,即日起停職半年。”
其心可誅!簡直就是其心可誅!
明明昨晚就已經擼了他的丞相一職,今天卻又找了一個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葉崇氣的唇邊的胡子都在顫抖,可那個小官確實是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人,還是他一個小妾的遠方親戚。
看著兩個背叛者驚恐至極的樣子,雲勵寒心裡松快極了,果然,只有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快樂,才是真正的快樂。
心情愉悅的雲勵寒微笑著輕聲詢問,“二位愛卿可有異議?”
“不敢……微臣……遵旨。”
雲勵寒緩身坐下,稍稍抬了抬手,“那便都起來吧。”
百官這才逐漸起身,於是,那個暈倒的小官就顯的格外突出了。
雲勵寒卻又點了一個名,“宋大人,你說……這個殿前失儀,該當何罪啊?”
宋瑞儒上前一步拱手,老實開口,“失儀之罪,輕則鞭笞,重則死罪。”
宋瑞儒應該算的上是三公之中唯一沒有暗害原主的人了,在護國公死前一直和他針鋒相對,護國公死後卻是盡心盡力的幫助尋求真相,如今擔任禦史大夫一職。
雲勵寒魔鬼般的聲音再次響起,“葉大人,你覺得這到底是鞭笞好呢?還是死罪好呢?”
葉崇還隱隱發痛的膝蓋又和大理石板來了一個親密接觸,咬牙說道,“死……死罪……”
“啪!啪!啪!”
清亮的掌音響起,雲勵寒看著葉崇的目光十分滿意,“既然葉大人都如此說了,那便如你的願罷。”
雲勵寒一揮手,小鄧子心領神會的從側邊跑了出去,不消片刻,從殿外走進來兩個帶刀侍衛,一人一邊架著還昏迷不醒的小官轉身就走。
在即將邁出殿門的時候,雲勵寒喚了一聲,“且慢——”
一眾人疑惑的目光下,雲勵寒眼睛眨了眨,唇角勾起了一個不意察覺的弧度,“葉大人,離開的時候,可千萬別忘了把屍體帶回去。”
第8章
葉崇再次跪在地上,身形佝僂有些滄桑,沙啞著聲音滿是憔悴,“微臣……遵旨。”
超一品的爵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在這個鳥語花香的盛夏的早晨,就這樣硬生生被逼著放棄。
葉崇隱藏在半個帽沿下的眼睛中滿含戾氣,恨不得就此衝上台去把雲勵寒生吞活剝。
如此丟臉!如此丟臉!
葉家榮寵百年,何曾有過這樣狼狽的時刻,卻偏偏,在他的手中被剝奪了一切,只剩下一個看起來好看的虛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