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翎嚴厲的聲音打斷他,“你也知道!你自稱奴!暗一,認清楚你的身份!”
暗一幽亮的眸子在聽到晉翎的話後飛速的暗了下去,嘴唇劇烈的抖動了幾下後,終究還是歸於平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暗一緩聲答道,“奴知道了。”
晉翎輕抬眼皮,回身暼他一眼,“暗一,既然回來了,就該回去複命了。”
說完晉翎就抬腳踏進了驛館,風兒漸漸吹過,激起蛙聲一片。
過了許久,樹杈上的烏鴉昏昏欲睡,卻突然凌空出現了一隻腳,嚇的它近乎是爬著逃離了原地。
風中傳來了一道沙啞的嗓音,“是。”
——
雪白的紗帳如夢似幻,躺在床上的青年墨發披散,冷冽的眼眸閉了起來,削弱了平日裡帶來的威壓感,長長的睫毛在微弱的燭火下投出片片陰影。
一抹黑色的人影突兀的出現在床前,也沒有其他動作,就這般靜靜的立著,視線聚集在床上的青年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片刻後,人影緩緩的轉身,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背後卻突然傳來了一道毫無波瀾的嗓音,“回來了?”
溫暖的宮殿裡,人影卻突然感覺自己好似掉進了冰窟一般。
他猛地回頭,床上的青年已經坐了起來,雙眼帶著玩味的笑容,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
暗一雙腿一軟,膝蓋重重砸在地上,“主子。”
第15章
暗一動作利落灑脫,一身黑色的短裾秀著暗金色的烈焰紋理,腳下蹬著一雙黑色的皂靴,一柄帶著凌冽寒意的匕首從靴子中微微探出了頭,在微弱的燭火下,格外刺眼。
一張冷俊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他低眉斂裾,嘴唇緊緊的呡著,滿頭的墨發盡數扎於腦後,看上去宛若一塊冰冷的石頭。
然而,卻偏偏是這麽一塊沉默冷硬的石頭,內心卻打開了一道柔軟的縫隙,將葉清歌盡數包裹了進去,隻為護著她開心,寧願為她背叛自己的主子。
老護國公對楚穆炎兄弟三人都是一視同仁,自小就在兄弟三人面前耳提命面,他們今後都是要去上戰場殺敵的。
只不過,楚穆炎年紀小,前面兩個兄長又都是一心習武,他便在家裡一直被寵著。
相比較於兩個兄長的暗衛,原主楚穆炎的暗衛一開始和他更像是朋友,是玩伴,而不是似兄長的暗衛那般,只為了保護主子的安全。
其余的暗衛都是老護國公安排的孤兒,而暗一,卻是楚穆炎親自從惡霸手中救下來的。
雲勵寒定定的看他幾眼,思緒陷入了回憶,那是一個冰天雪地的冬日,五歲的原主第一次趁家裡沒人偷溜出去玩。
卻在街上卻被一個渾身髒兮兮,穿著邋遢,瘦弱不堪,好似馬上就能昏死過去的人給撞了滿懷。
身後還有一群揮舞著木棍,嘴裡叫囂著要打死男孩的人在追逐,但男孩卻沒有直接跑開,反而是停留下來對原主說了一聲抱歉。
也正是這個原因,導致男孩被追逐的人抓住,揚言要打死他。
在原主的一番詢問下,才知道,扶養男孩的老乞丐生了病,快要活不下去了,男孩為了救老乞丐的命,才去偷別人的銀子,卻因為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太過於緊張被人當場抓包。
原主替他還了銀子,還送老乞丐去醫館看病,只不過老乞丐實在是病的太嚴重了,在包餐了一頓後,還是去了。
自此,小男孩就跟在了原主身邊,與其他幾個暗衛一起,成為了原主的玩伴。
時光日漸逝去,小男孩表現出了驚人的武學天賦,他超過了老護國公精挑細選的小孩,憑借自己的天賦和努力,成為了暗衛的首領。
也在老護國公死後,成為了原主最信任的人。
卻也是這個人,親手將“嗜血”下到了原主的茶水裡,眼睜睜看著他喝了下去,親眼目睹了原主第一次毒發。
暗一被雲勵寒的視線盯的頭皮發麻,但身體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動作,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只是離開了兩個月,卻感覺主子好似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良久,雲勵寒目光一轉,不再緊盯著暗一看。
然而,還不等暗一松一口氣,雲勵寒冰冷的聲音就傳了出來,“可還記得朕是你的主子?”
暗一臉色微僵,身體好似多年沒有上發條的零件,只能憑機械性的本能作答,“是。”
雲勵寒漫不經心的掃過暗一垂在腿邊僵硬的手,唇角微微揚起,語調輕快仿若回到了小時候,“可當年朕救下你的時候,你曾說過的話?”
暗一呼吸一滯,不明白雲勵寒為什麽突然提起了以前的事,但他還是老實回答,“屬下說,屬下這條命是主子救下的,以後生殺予奪,都憑主子做主。”
話音落下,寢殿歸於平靜,暗一方才進來時窗戶未關嚴實,一縷微風透過縫隙吹過來,撩動床幔葳蕤。
雲勵寒淡淡的暼了一眼窗框,他慢條斯理的起身,緩步走到窗子邊上。
“啪——”
窗戶被大力關上,木製的窗柩微微顫抖,發出難聽的吱吱呀呀聲。
暗一跪在地上呼吸漸沉。
緊接著,雲勵寒又沒有了任何動作。
背後是一片靜默,然而暗一卻不敢回頭去望一眼。
壓抑的氛圍讓他逐漸經受不住,額間滲出了些許細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