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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天還沒亮,皇帝的儀仗如長龍一般與滿朝文武行至祭天的陵壇。
日出前三刻,祭天大典正式開始。
陵壇東南燔三牲五谷六畜,西南懸天燈,皇帝頭戴冕旒身穿祭天袍服,兩手平舉玉牌,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階。
在迎過帝神後,皇帝至最上層對列祖列宗和皇天上帝的排位行三跪九拜大禮。
晏子修看著眼前無比肅穆壯觀的場景,開口問道:“景紹辭,你可曾後悔過。”
封王當年只有一子,所以在景紹辭死後,便由他的堂弟景昭韞登基。
昭帝如今在位二十七年,勵精圖治,任賢愛民,將整個修國都治理的如同太平盛世,百姓皆是民康物阜。
景紹辭聽到晏子修的話,垂眸低笑了一聲,“後悔,當然後悔。”
還沒等晏子修反應過來,他就一把摟住對方的腰道:“後悔當初沒早點跟你成婚。”
晏子修靠在他的肩膀上道:“所以我也未曾恨過你,哪怕是你親手殺了我,我死前心中所念,亦皆是你。”
說完,他便起身跟景紹辭相視一笑,兩人心中都滿是釋然。
當日便是上元節,晚上整個上京城通街設燈,焰火照徹天穹,正應了那句:燈樹千光照,花焰七枝開。
兩人出府上街時,景紹辭離開了一會,再回來時手上就拿著一頂帷帽。
“戴上。”
晏子修這張臉太招人了,被別人多看一眼他都難受。
晏子修接過帷帽,卻抬手戴在了他的頭上,不僅如此還調笑道:“娘子容貌甚是俊俏,還是遮掩一二為好。”
景紹辭一把摟住他的腰,看著他的唇瓣道:“要不要我用實際行動證明一下,咱倆誰娘子?”
最後這頂帷帽,兩人誰都沒戴。
上元燈會,街上的百姓熙熙攘攘,嬉笑聲四處響起。
兩個人的容貌不僅引得路人頻頻回望,連一些深閨女子都撩開帷帽上的絲簾偷覷。
晏子修看著小攤上各式各樣的花燈,忽然對景紹辭道:“那年你說要親手扎個花燈給我,可花燈還未等到,我卻等到了你去往西疆的消息。”
景紹辭在袖下握住他的手,正要開口,晏子修卻又道:“於是以後每個上元節,我都會在道觀門口坐上一個徹夜。”
景紹辭的胸口一窒,眼中頓時泛起了愧疚和心疼。
“那時我總在想,會不會等著等著,你就提著花燈走到我面前叫我小湯圓了。”
晏子修抬眸看著他,“所以那個花燈,是你欠我的。”
景紹辭手指收緊,急切的道:“我回去就再給你扎,再扎多少個都行。”
晏子修此時卻彎起了眼眸,道:“我說這些不過是想讓你心疼我罷了,花燈我有那一個就夠了。”
景紹辭喉間滿是酸楚,抬手就將晏子修擁入了懷中。
兩個人現在是在修朝,即便是成了親的夫妻也不會當街這般親昵,所以片刻之後,晏子修就推開了他。
但就只是這一會,也讓不少閨閣女子酸了鼻紅了眼。
這樣兩位琳琅玉樹的郎君,竟有分桃之癖,當真令人悵然若失。
街邊的閣樓都掛滿了喜氣的紅燈籠,時不時四周還會飄起許願天燈,兩個人在長袖的遮掩下拉著手,四處走走逛逛。
晏子修猜中了連環燈謎,反倒送了景紹辭一盞極為好看的牡丹宮燈。
景紹辭幫他買了許多零嘴小吃,在吃一個豆沙餡的點心時,晏子修原本打算將一整塊都放進口中,結果景紹辭卻分走了一半。
不僅吃了他的點心,這人竟還在他耳邊低語道:“你喉嚨窄,要掰小點吃。”
晏子修一開始還沒反應上來,但在景紹辭的‘好心’提醒下,他倏然想起了那次做攻的事。
緊接著他便闔眸吸氣,將景紹辭與他交握的手捏的死緊。
最後要不是晏子修一再克制又實在不想引人側目,景紹辭當街這頓家暴絕對少不了。
上元節熱鬧,臨街酒樓的座位早早就坐滿了人。
景紹辭提了一個食盒又買了兩瓶上等的玉泉飲,跟晏子修一起上了盛安城最高樓處的屋頂上。
兩個人站在上面,俯視著下方舞龍舞獅的隊伍和人頭攢動的百姓,隻覺得入目之處皆是海晏河清。
此時,晏子修抬手一揮,整個上京城的花樹竟一夜盛開,花瓣如同煙雨一般隨風飄入人群,一時間美不勝收,令百姓們歎為觀止。
等兩人坐下開始吃酒菜時,景紹辭開口問道:“晏晏,你怎麽不喝酒?”
晏子修微眯了一下眼眸,“喝了酒你要做什麽?”
景紹辭搖了搖頭,歎氣道:“你如今是越來越不好騙了。”
話音落下,晏子修看著他忽然拿起了酒盅。
“隻飲一杯。”
就喝了這一小口,晏子修的眼尾就染上了絲縷微紅,看的景紹辭喉嚨發乾。
但他攥了攥手指,生生把感覺壓下去了。
等最後一束焰火升空後,晏子修開口道:“拔絲地瓜,我們回去吧。”
沒想到景紹辭卻道:“你再跟我去一個地方。”
兩人從樓頂下來後就朝城西走去,行至一處窄巷口時,晏子修的腳步忽然頓了頓。
雖然宅院已經換了樣式,但那棵每年夏天都掉桃子的桃樹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