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修感覺自己的手顫抖起來,這種下意識的恐懼讓他渾身發冷。
他沒有說話,男生卻曖昧的挑了挑眉,抬手摸向了他的肩膀,“怎麽,你不想……”
晏子修避開他的指尖,男生臉色倏地一變,直接將口香糖吐到了他的臉上,“宋安歌,你裝你媽呢?”
被這樣對待的晏子修,卻完全沒有反抗的想法。
他只是低著頭坐在那裡,任由粘在臉上的口香糖掉在他的腿上。
男生起身還想什麽時,上課鈴剛好響起,他隻好發出一聲譏笑,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鈴聲猶如救贖一般,拉回了晏子修僅剩的氣息。
四十五分鍾過去,老師拿起桌上的書走出了教室。
晏子修從桌兜裡拿出一個掉漆的水杯,他擰開蓋子喝了一口,一股既酸又苦的塑料味直接流入了喉中。
他拿下杯子看了看,晃動的白開水裡沉澱著濃稠的液體。
是膠水。
一股強烈的反胃感衝了上來,他抑製不住的想乾嘔,卻連嘴都不敢張。
晏子修坐了一會,然後用余光如履薄冰般的朝四周看了看。
趁沒人注意的時候,他快速的從凳子上站起朝教室後面的飲水機走去。
就在熱水接入杯中時,一個女生走到了他身邊。
晏子修渾身一顫,像被燙著了一樣松開了按著開關的手指。
“婊子。”
這兩個字像淬了毒的細針,從晏子修全身的血肉裡頂了出來。
可他甚至不敢看那個女生一眼,只是雙手緊緊地握住杯子。
就在他準備回座位時,不知是誰從他背後狠狠的撞了一下。
他狼狽的撲倒在地,手裡的杯子滾的老遠。
“哈哈哈哈哈哈,宋安歌也太搞笑了。”
“又在那裝呢,一會肯定哭著去找老師告狀了。”
晏子修的手心和胳膊肘都蹭破了皮,灼燒的痛感讓他抿緊了唇瓣。
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放學鈴響的瞬間,晏子修抱起書包第一個衝出了教室。
他躲在廁所的最後一間,直到教學樓陷入沉靜。
晏子修從校門走到公交車站,上車後,坐在了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
他看著窗外的五顏六色的燈光,眼底卻是一片死寂,仿佛這世間的霓虹與他毫不相關。
走到家門口,晏子修從書包最底下掏出了鑰匙。
進門後,他先打開了客廳的燈,然後將書包放在了沙發旁的地上。
臥室裡的人聽到動靜,開門走了出來。
“你今天怎麽又回來這麽晚,晚自習不是八點就結束了嗎?”一個穿著睡衣的中年女人厲聲道。
晏子修麻木的張開嘴,叫了聲‘媽’。
“回來就是這副德行,我上一天班累的要死,回來還得看你的臉色,你別叫我媽了,我看你才是我媽!”
晏子修張開嘴,小聲的道:“今天上體育課跑步了,有點累。”
他不是想找理由,而是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不說話會更加激怒母親。
“你上個學有什麽累的,你現在不好好學習,以後出了社會就去給人家端盤子掃地,我看你還喊不喊累。”
女人越說聲音越大,臥室裡忽然傳出一道男聲:“你小聲點行不行?!”
女人瞬間暴躁起來,大步走向臥室道:“你整天啥也不管,我說兩句你還來脾氣了,你在單位裝孫子,回來給我們娘倆當大爺……”
晏子修聽著爸媽吵架的聲音,後腦拉扯著疼了起來。
他起身走向洗手間,擰開水龍頭後,朝臉上潑了一把冷水。
起身後,他看著鏡子的臉,眼神裡充滿了木然。
蒼白的臉頰映襯著的五官,少女很漂亮,有一種清麗的美。
可就是這樣青春的年紀,少女的臉上卻不見一絲活潑。
只見他緩緩的抬起手,拉起校服袖子後,看見了腕間結著痂縱橫交錯的傷疤。
噩夢的開始,不過是因為在一次月考時,他沒有給一個女生抄卷子。
這個女生家裡的條件不錯,還有個混社會的哥哥,在班裡人緣很好。
就在這個女生對他表現出明顯的敵意後,全班都開始孤立他。
毀掉一個女孩子有多容易?只要添油加醋的說一些話,如果這個女孩子又恰好長的漂亮,那麽所有人都會幫你詆毀她。
難聽的流言越傳越烈,他成為了人人口中賣弄風騷的婊zi。
杯子裡倒膠水,書包裡塞垃圾,這種常人無法忍受的事情,甚至只是那些人口中的小兒科。
他不是沒跟老師說過,但卻被輕描淡寫的劃分為‘同學間的小矛盾’。
他也跟父母說過,但換來的只有不理解的謾罵。
‘你年紀輕輕的能得什麽病?跟同學吵個架你就說自己有抑鬱症,你玩手機的時候怎麽不抑鬱?!’
這個世界上,好像只有他自己願意聽自己說話,深陷泥潭的,他自己。
從洗手間出來後,晏子修從書包裡拿出了試卷。
他一直等著,等著臥室的爭吵聲消失。
“媽,老師讓在這個試卷上簽字。”
女人看了看卷頭的分數,然後直接卷起卷子抽到了他的臉上。
“上個月還是142,這次就是135了,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掙錢供你,你就整天只會混日子,你願意找誰簽就去找,我丟不起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