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
曉清風收了折扇,撩起謝蘭亭一縷發絲捏在指尖,另一隻手掐著算決,片刻後他放謝蘭亭發絲從指尖滑落,重新握住擱在膝頭的折扇敲了敲,有些懊惱。
“原來隻想起了一小段啊,唉。不過這段很重要,總比隻念起風花雪月強,你想起這件事,我就能跟你坦白說了。”
曉清風把自己說服了,重新望向謝蘭亭:“看來你終於想起,最初的最初,死的人不是你,而是他了。”
謝蘭亭沉默,無聲也是種默認。
曉清風說的沒錯,他方才做的夢……準確來說,那是記憶。
在雷雨夜死去的不是攬月仙君謝蘭亭,而是顧雲起。
陷入夢中的謝蘭亭仿若一個旁觀者,他的身體不受自己控制,他甚至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就聽到自己嗓子裡溢出破碎的嗚咽。
“別……雲起,雲起!”
是我在出聲?這是哪兒,為什麽……為什麽顧雲起會鮮血淋漓躺在我懷裡?
電閃雷鳴,大雨滂沱,顧雲起涼透的身子被他抱在懷裡,心臟早就不跳了,雨水和淚水混合在一起,雷鳴蓋過他撕心裂肺的呼喊,他死死摟著顧雲起,可再大的聲音也叫不醒懷中的人。
救他,救救他!
謝蘭亭茫然,要怎麽救?
他沒有對身體發出任何指令,但片刻後,察覺心口一疼,緊接著,從丹田出發,渾身筋脈都仿佛被生生撕扯了出去,比他至今體驗過的任何一次傷痛都來得慘烈,他覺得自己被活剖了。
謝蘭亭低頭一看,他看到自己的手扎進自己胸膛,沾滿了滾燙的血退出,捏著一團閃閃發光的東西。
這是……道心!
它凝聚在心臟,比丹田更重要,因為不僅承載著修行者畢生的修為,還包括他的天賦、氣運,一切的一切,是血肉是靈力,是他的全部。
除非自己放棄,否則沒有人能剖出別人的道心,要取出來,得挖開自己的心臟。
謝蘭亭與這具身體感同身受的痛苦著,明明已經沒了生命之源,渾身靈力都在迅速枯竭,他居然愣是憑著血液中剩的最後一點靈力,撐著一口氣,把道心按入了顧雲起的心口。
二人雙雙倒地,謝蘭亭腦袋枕在顧雲起心口上,死咬著牙關不肯咽氣,直到他聽到耳畔清晰的一聲“咚”。
那是心臟的鼓動,是生的證明。
震耳欲聾,天籟之音。
雨水和眼淚從謝蘭亭眼角滑落,他費力抓過顧雲起的手,發現原本冰涼的手已經迅速溫暖起來,如春風破冰。
可他自己已經走進了風雪裡。
謝蘭亭終於失了力氣,最後的最後,他枕在顧雲起心口上,安靜地閉了眼,留下一聲驚雷中誰也聽不到的呢喃。
“雲起,若有來日……”
夢裡的謝蘭亭閉上眼,現實裡的謝蘭亭從夢裡醒來,直到這時,他身體似乎都還殘留著夢裡的疼痛。
生挖道心,無異於剝皮抽筋,把自小陪著自己的靈力血肉硬生生從身體裡挖出來,謝蘭亭按住被子中不停發抖的手,這手上……幾乎都還有觸感。
他在現代社會看的那本小說,以顧雲起為主角的龍傲天故事,可原來在書中故事開始前,顧雲起就已經死過一次了。
是謝蘭亭挖了自己道心,把他救活了。
情緒控制上,謝蘭亭倒是爐火純青,他可不願在外人面前失態,他穩住了自己的聲線:“死的也不是我,是攬月仙君。”
他是從現代社會穿過來的,為顧雲起挖心的那個人不可能是他!
曉清風歎了口氣:“你自己心裡其實有答案了,也不必再試探我,你知道,你就是貨真價實的攬月仙君。”
這一次,屋子裡迎來了比之前更久的沉默,雙方都沒有說話,久到仿佛海枯石爛地老天荒後,謝蘭亭死死盯著他,終於開了口:“那你又是什麽?”
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在原著中壓根就沒有的人物。
曉清風一點點拉開自己的折扇,低頭看了看上面的畫:“我的出現跟你和顧雲起有關,我是什麽,我想想,嗯……從那個雷雨夜開始說起吧,你知道自己死後,顧雲起如何了嗎?”
曉清風輕輕道:“仙君,他瘋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關於蘭亭的來歷好多看官之前都已經猜到了,不過,最初其實死的不是他,沒想到吧!
第42章 人人都愛顧雲起,可他愛的人呢?
“他瘋了”三個字砸在謝蘭亭心口上, 他抬手覆上胸膛,覺得夢裡殘留的疼痛還在。
之所以他在夢中宛若旁觀者,那是因為他隻想起了這一段記憶, 卻沒有從前的感情, 也沒有前因後果,可當時的撕心裂肺和劇痛都切身體會, 記憶猶新。
沒有後續, 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死後顧雲起如何了。
“他醒來, 幾乎立刻就要把道心剖出來還你,手指都在胸口上扎出五個血窟窿了。”
謝蘭亭心頭一緊:“他怎——他忘了身體裡已經是我的道心嗎!?”
被主人主動放棄的道心, 是不可能再度回到主人身上的。
也就是說顧雲起即便挖出來,也不可能再還給他。
“是啊。”曉清風輕歎,“所以我說他瘋了啊。”
最瘋的時候, 哪還能記得什麽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