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起特地等雷光過去,才繼續開口,避免雷聲蓋住自己的聲音,他想說的話一定得讓顧景平聽進去。
“顧薄抱個孩子回來,大概率只是掩飾自己的婚姻,你右手廢了,他說過心疼你的話嗎?”
顧景平嘴角滲出血絲,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中布滿血絲,惡鬼一般瞪著顧雲起,恨不能把他扒皮吃肉似的。
他眼珠子轉了轉,忽然朝著顧雲起衝上來:“想我死沒那麽容易,你來陪我一起渡劫吧!”
這是要拉著顧雲起一起到雷劫下!
他速度奇快,只聽“嘭”的一聲,撞上了一道無形的牆,整個人四肢攤開,拍在了上面。
謝蘭亭:“哎呀,忘了告訴你,這裡也有結界,只是我布了層幻術,你沒看破啊?”
謝蘭亭笑眯眯揮手撤掉幻術,顧景平整張臉貼在發光的結界上,謝蘭亭貼心道:“沒事,現在你可以看見了。”
顧景平手指跟野獸似地在結界上一抓,謝蘭亭正想再損點什麽,被拍在結界上的顧景平因為身體貼上了東西,沒忍住,嘴裡浪了一個音節出來。
謝蘭亭:“……”
謝蘭亭默默退了兩步,傀儡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隻道:“主人,這結界他破不了,很安全,你不必害怕。”
“……我害怕的不是這個。”謝蘭亭拍拍他的肩,“多看,多學。”
顧雲起瞧著顧景平的模樣:“我突然想起,你之前看上某位姑娘,人家不理你,你糾纏不休,最後惱怒,想用強,結果被人打趴下了。”
謝蘭亭配合地笑出聲:“打得好!”
顧景平從結界上下來,想按按發疼的心口,又怕碰到皮膚會發生糟糕的事,連這麽個小小的動作都很難辦。
顧雲起:“然後他怒了,說‘我乃顧家少主,你要什麽我能給什麽,還有什麽不滿意’。”
謝蘭亭:“他真這麽說?”
顧雲起點點頭,謝蘭亭道:“難怪沒人看得上他。”
“那姑娘當場手寫一橫幅——”顧雲起抬手,暗衛們頓時齊聲道:“嫁你不如養條狗!”
聲音整齊,氣勢十足,非常靜神!
顧景平皮膚發癢骨頭髮酥,內裡已經被雷劈出了傷,陣陣作痛,在暗衛們的聲音中手腳都在抖:軟的、氣的。
顧雲起手再一放,兩個暗衛捏著卷軸,一人一邊“唰”地一下展開,白紙黑字,正是那位姑娘當年的墨寶,顧雲起朝他笑笑:“我覺得她字寫得不錯,就買下來了,想著什麽時候送你,今天就很合適。”
顧景平抬手,顫顫巍巍指著那幅字,嘴唇翕動,臉頰肌肉抽搐,終於“噗”地一聲噴出一口血來。
與此同時,第四道天雷準時落下。
這回慘叫聲更激烈了,由於他幾乎沒有提劍抵抗,幾乎全靠法寶撐著,第二件護甲迅速報廢。
這次護甲直接被劈成了渣,碎片四濺,砸在結界上,沒有傷到場外人分毫,謝蘭亭看著形容狼狽的顧景平:“他還有什麽糗事?”
顧雲起拿出包剝好的松子遞給謝蘭亭:“我慢慢說給你聽。”
顧景平抬眼看見謝蘭亭拿自己的故事下零嘴,又吐出一口血來,他哆哆嗦嗦再摸出件護甲,連穿法器都穿得十分費勁了。
謝蘭亭嚼著松子,顧雲起朝十五伸手,十五會意,摸出一個冊子來,這本冊子是專門記顧景平相關事宜的。
顧雲起翻開,照著念。
“去百香樓找花魁,花魁事後對外人評價,顧家顧景平,不太行。”
顧景平哇地一口大血。
“家族切磋,曾經拿身份壓人,導致所有人不敢盡全力,他一直誤以為自己多厲害。”
顧景平一邊吐血一邊穿護甲,甲隻勉勉強強套了一半。
“某次秘境爭鬥,中了秋家的毒,腦袋腫得像豬頭,雙手胖得似豬蹄,過了三天才消腫,大家不敢當面笑,但一旦顧景平轉過身,就必定有人忍不住笑出來。”
“哐當”!顧景平被護甲帶著跪在地上,左手的劍也已經脫手而出。
謝蘭亭聽得津津有味,朝顧景平點點頭:“起來吧,不必行此大禮。”
顧景平又是一口老血,這地上的血幾乎都是他吐的。
第五道天雷砸下,這回雷裡沒多少聲音了,雷光過後,顧景平躺在地上,已經是半死不活。
顧雲起闔上了冊子,靜靜瞧了瞧顧景平,顧景平胸口劇烈起伏,那是他拚命呼吸的緣故,他掙扎著扭過頭,跟顧雲起對上視線。
他躺著,顧雲起站著。
不要俯視我……不準俯視我!
顧景平嗓子裡滾出沙啞不似人聲的嘶吼,衝著顧雲起露出血淋淋的牙齒,他半邊身子皮開肉綻,整個人仿佛從灰燼裡爬出來的惡鬼。
“我爹曾經告訴我,要兄友弟恭。”顧雲起看著他,“可我稱呼你作‘哥哥’時,我發現你厭惡我。”
那時候的小雲起還不明白人心的複雜,但小孩兒對人的情緒總是很敏銳,他發現了堂兄並不喜歡自己。
而兄友弟恭,無論是顧薄跟自己的父親,還是顧景平和自己,都是一場笑話。
雖然根本令人笑不出聲。
“你想搶奪屬於別人的東西,卻從來沒正視過自己,顧景平,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敗者。”
顧景平在地上動了動,似乎還想將自己撐起來,他嘴裡泄出聲音:“我……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