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殿下覺得自己忘了的話,那兒還有茶水,臣可以給殿下示范一遍……”
薄唇被氣急敗壞的少年抬手捂住。
“……那不過是因著你喂不進去藥,我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我其實--”
慕容星挑眉,輕輕拉開了邵關的手:“我其實,本來也不記得殿下是怎麽給我喂藥的。不過……現在我知道了。”
“好啊,既然慕容世子精神這麽好,以後就勞煩世子自己去端藥,自己喝藥,有事就叫小廝奴才侍奉。”
邵關凶神惡煞,一把將錦被甩到慕容星懷裡:“孤公務繁忙,就不在此處打擾世子休息了!”
一聲低低的悶哼後,起身拿外衫的少年意外地沒有聽到慕容星的聲音,微微側臉看去,床榻上的人面色竟然有些發白,一手捂著心口,眉心緊鎖。
“……你又怎麽了?太醫說了,這藥每天按時服用,能抑製蠱毒毒發……”
慕容星的頸上已經有了汗珠,他低低喘息了一聲,啞著嗓子:“不知道為何……心口像是針扎一樣。”
見邵關遲疑著想要出去宣太醫,在被褥裡拚命擰自己手腕上的肉的少年皺了皺眉,吸了一口涼氣,語氣低低的,竟顯得有幾分脆弱可憐。
“殿下別走……殿下在這裡陪著臣,臣會覺得好受一些……”
心頭的羞惱一過去,邵關面上自然就只剩下了擔憂與心疼。
“那我叫人去請太醫再過來看看……你先躺下,我幫你倒一杯熱水過來。”
他立即召人再去傳了太醫,隨後疾步走向桌案,拿起瓷壺倒了一盞熱水,走到床榻邊遞了過去。
“喝幾口吧,應該會好受一些,太醫馬上就到了,你再忍一忍。”
慕容星松了擰自己肉的手,緩緩靠上身後的軟墊,鳳眸黑沉沉的,浮滿了痛苦之色:“臣……”
他緩緩探出了手,指尖顫得不行,剛端過瓷盞,裡頭滾燙的茶水就傾倒出了一些,落在他的手背上,皮膚立即紅了一小片。
“殿下能不能喂我喝一些熱水?”
“……茶盞給我吧,我先去拿帕子過了涼水幫你敷一下,免得一會兒起泡了。”
邵關拿過瓷盞放到一旁,又立刻去取帕子,儼然已經忘記了自己方才剛說過什麽。
邵關的身影剛繞過屏風,慕容星面上的痛苦之色就消散得一乾二淨,狹長的鳳眸帶著玩味的笑意,卻又滿是溫柔。
“方禦醫來了。慕容世子方才說心口刺痛,還請太醫再細細診治一下,可是湯藥出了問題,還是蠱毒又嚴重了……”
方禦醫一拱手:“殿下莫急,臣立即給世子診治……”
把脈大約把了一盞茶的工夫,方禦醫擰著眉:“世子他……”
食指搭著的手腕微動了一下,方禦醫詫異地看了一眼慕容星,隨後立即明白了自家外甥的意思。
信口胡謅道:“回稟太子,世子這蠱毒本就毒性強烈,院判大人不得已用了烈性的藥物抑製,兩藥相衝,會引起心口刺痛也屬正常。”
“那若是一直用藥,豈不是會一直疼下去?可有辦法緩解嗎?”
“不如臣給世子開幾服止痛藥吧……不過若是世子情緒波動太大,怕是止痛藥也無濟於事。”
“好,那就有勞方禦醫了。”
方禦醫看著自家外甥投過來的滿意的目光,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出去寫藥方子去了。
“方禦醫去開藥了,他是你舅舅,開的藥總放心一些。來,喝水吧。”
慕容星湊過頭,微微抿了一口:“有些燙……”
邵關滿心想著那句“若是世子的情緒波動太大,怕是止痛藥也無濟於事”,暗自懊惱自己方才為何要嘴硬騙慕容星,語氣不自覺地就柔和下來。
“現在還很疼嗎,水再涼一會兒就能喝了。”少年輕輕朝著茶水吹著氣,氤氳而上的熱氣將少年的眉宇勾得極為漂亮而沉靜。
慕容星的目光暗了一刻,趁著邵關不注意的時候,眼底掠過一種野狼看到垂涎已久的綿羊上鉤了的喜色。
“疼。”
素來在他面前從不流露出脆弱一面的人,忽然啞著嗓子可憐巴巴地看著他,邵關的心口登時就被鋪天蓋地的心疼憂慮淹沒。
就好像是對待路邊看到的被人遺棄的野犬,邵關一手輕拍著慕容星的肩,一手端著茶盞自己抿了一口試了溫度,確定不會燙到他了,才小心地遞到他唇邊。
“嗯,可以喝了。”
茶水入口有些甘甜,熱度一直將慕容星的身子暖得火燙。
邵關靜靜地等著他把茶盞裡的水喝完了,才輕聲問道:“你舒服一些了嗎,我去外邊催藥……”
若是放邵關去催藥了,他還不曉得要等幾個時辰。
慕容星鳳眸微眯,自喉間輕哼出一聲氣音:“殿下……我身上發冷。”
額上的冷汗被風一吹,的確冰冷一片。
邵關拿手背貼了貼慕容星的額頭:“那我叫人在屋中加火盆,好不好?”
“沒用的……殿下幫我暖一會兒,就好了。”
於是一盞茶後,剛披上外衫不久的少年又在火盆旁邊暖了暖,然後鑽進被褥裡,被慕容星抱在了懷裡。
慕容星靠著邵關的肩,像隻大狗似地拱了拱:“唔,舒服多了……”
“殿下,藥煎好了,可要奴才端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