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星的唇角溢出一聲低低的笑,點頭應道:“好,我去寢殿等你,藥膏放在乾淨的衣服旁邊,記得乖乖抹上。”
一切事罷已是後半夜了,邵關困得不行,剛被慕容星抱上床榻,脊背碰到柔軟的被褥,就沉沉地睡了過去,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側的少年面上一點點變化了的神情。
慕容星狹長的鳳眸裡不見星點睡意,他一手緩緩撫著邵關的肩,哄著人安穩地睡去,一手卻握緊了拳,指甲幾乎叩進了皮肉。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他低低開口:“殿下,殿下……睡著了嗎?”
睡夢中的少年發出一聲輕哼,睡顏安靜而乖順。
慕容星等了幾刻,見邵關沒有動作,便緩緩起身,出了寢殿的大門。
院子裡已經有元穹派來跟著他的暗衛躲在陰影處等他。
“這是主人要屬下交給世子的東西,要怎麽做,世子應當明白。”
慕容星伸手接過了一個巴掌大的扎滿了銀針的玩偶,上頭貼了黃色的符咒,符咒上寫著的赫然是大梁帝的名字。
“這上面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自然就要靠世子去探聽了。區區生辰八字,太子如此寵信世子,世子哪怕是問別的什麽更要緊的,他都會說的吧?”
第50章
若是被人發現大梁太子房中藏了厭咒帝王的巫蠱木偶,根本無需大梁帝下詔廢太子,眾臣也會群起而攻之。
慕容星冰冷如清涼月色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手中的木偶,手背骨節泛白,仿佛那銀針不是刺扎在木偶身上,而是扎進了他的骨血。
“怎麽,世子這是怕了嗎,還是狠不下心了?”那暗衛嘶啞著嗓子,冷笑一聲。
“世子若是不想下手也沒關系,主人自安排了後手,可以隨時取梁國太子性命。”
“只不過,世子身上的蠱毒的解藥,只怕會停上半月,世子應該不想嘗嘗四肢無力,只能癱在床榻上的感覺吧?”
慕容星緩緩將木偶放入衣袖,面上依舊是一派淡然的冷色,薄唇輕啟:“你去傳話,此事我會處理妥當,一切按原計劃行事便是。”
暗衛點了點頭,身影很快消失在院落的黑暗之中。
慕容星近乎無聲地返身回了寢殿,合上了大門,沒有點燃蠟燭,徑直走向了不遠處的桌案。
價值千金的徽墨一點點在硯台中融了開來,又在少年的筆下化作兩列清雋的字跡。
哪怕是最熟悉邵關筆跡的人,只怕也會認為這字是他親筆所寫。
畢竟曾經,慕容星無數次模仿邵關的筆跡幫疲倦的少年批閱剩下的奏折,幾乎無需刻意去想,雋永的墨跡就停留在發黃的符紙上,又很快乾透。
簡短的十幾個字,因著慕容星落筆緩慢,竟寫了許久。放下筆墨的少年抬手按了按眉心,像是疲憊極了,鳳眸短暫地失了焦距,一片流轉的冷光。
他沒有去看屏風後靜謐的床榻,垂著眼簾,輕轉了一下手邊的燭台,書桌底下就打開了一個小小的暗格。
隨後,他沒有遲疑的,將木偶放入了暗格裡,又將一切恢復了原狀……
長安城已經一連晴了幾日,卻在翌日陰雲密布,雖沒有下雨,但看著陰沉的天色也隻叫人覺得心頭不安。
“殿下,今日沒有太陽,外頭風大,披件披風再出宮吧。”
邵關一襲銀白的華服,烏黑的墨發松松地挽了一個發髻,還未曾束起。
聽到慕容星的聲音,他微微一笑,朝著對方所在的方向走了幾步:“好。”
邵關微微揚起下頜,讓慕容星幫他系好了披風,剛欲說些什麽,眸子卻忽然被一隻溫熱的手掌遮住。
“你做什麽?”
慕容星勾了勾唇,一手遮著邵關的眸子,一手攬在他腰際,帶著他往殿外走。鳳眸深沉,嗓音卻溫柔沙啞。
“臣想帶殿下去一個地方,等到了那兒,殿下再睜眼,好嗎?”
邵關點了點頭,一手輕輕扯著慕容星的衣袖,面上是全然信任倚賴的神情。
“嗯。不過日落前我們要趕回來,替你準備回嶺南軍營的行裝……時間來得及嗎?”
“來得及的。”慕容星緩緩拉過邵關的手,十指相扣,“不用等到日落,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東宮外冬九早已備好了車駕,因著慕容星私自回長安的事情不能泄漏出去,四周看守的侍衛都已經撤走了,只有暗衛秘密跟在附近。
邵關闔著眸子,拉著慕容星的手上了車駕,眉眼間除了星點抑不住的歡欣笑意,還有淡淡的困倦之色。
“從這兒到城外還有半個時辰的路,殿下若是乏了,可以休息一會兒。”
邵關“嗯”了一聲,頭斜靠著枕著慕容星的肩,小聲道:“其實再過些時日,等父皇消了氣,我可以請命來嶺南--”
“殿下就這麽舍不得臣嗎?”
慕容星低頭親了親少年的眉心,明明是溫暖的語調,狹長的鳳眸卻冷得似是塵封了萬年的冰窟。
邵關感受著眉宇間的癢意,剛想睜開眸子,就聽見慕容星低哄道:“殿下應了臣的,在到地方之前,不許睜開眼。”
邵關磨了磨後槽牙,覺到慕容星溫熱的吐息已經一路蔓延到脖頸處,曉得以他的性子,在車上……也不是做不出來。
“前面還有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