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退走過去,叫了她一聲。
林宜挽沒有抬頭,擺了擺手讓他坐。
林退坐到林宜挽對面的梨木圓凳上,垂眸沉默地看著她泡茶。
經過繁瑣的步驟,林宜挽才用鑷子夾起一個茶杯,放到林退面前,給他倒了一杯清茶。
“這幾天去哪兒了?”
“出去散了散心。”
“散心就可以一通電話都不往家裡打?”
“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林宜挽端起茶杯,先品了一口才不緊不慢地說:“下次不要一聲不吭就離開了,今晚在這裡吃了晚飯就搬回家吧。”
林退滾了一下喉嚨,看著面前那杯碧色的茶說,“我想出來住。”
林宜挽看了他一眼,“我以為發生這麽多事,你比以前成熟了。”
林退低啞著說,“我現在已經成年了,可以搬出來一個人住。”
林宜挽聞言放下了茶杯,“如果你心理上真的成年了,你就不會跟我說這些話。”
林退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攥緊,心臟一下一下凶猛地撞擊著胸口,“……我還是想搬出來。”
林宜挽看著林退,用一種對他失望透的語氣說,“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林退心口膨脹的有些痛,他抬起頭注視著許久沒敢再看過的母親。
林退同樣滿臉失望,忍不住質問,“那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問一問我為什麽想搬出來,問一問我的想法?”
有些話一旦開了口,接下來反而好說了,林退直視著林宜挽,用一種隱忍的目光,極力克制自己的顫抖,但聲音還是啞得不像話。
“我到底是林永廷的兒子,還是你跟別人生的,跟一個beta生的私生子……”
林退話音未落,林宜挽一巴掌甩了過來。
“誰告訴你的?”林宜挽面色青白,語氣惶急,甚至是惱怒,“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第49章
看到林宜挽震驚又惱怒的樣子,林退並沒有生出多少痛快,面無表情地抬起頭,左臉清晰浮現出一個巴掌印。
林退木然道:“總之我是不會再回去住。”
林宜挽眼角神經質地動了兩下,她壓低聲音問,“他現在是不是還不知道這件事?”
林退反應了一下才知道林宜挽口中的‘他’是指林永廷,沒說話只是搖了一下頭。
林宜挽似乎松了一口氣。
“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他,你也不要搬出去住。”林宜挽走過來用力摁住林退的肩膀,緊緊盯著林退的眼睛,“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壓抑在喉間的情緒再次翻湧,林退幾乎控住不住刻薄的語言。
“我說了,我不會搬回去住,除非你告訴他我不是你們的兒子!”
這話激怒了林宜挽,她脫口而出,“我當然會告訴他,等你繼承公司那天,我會告訴他,你是我隨便跟其他男人生出來的。”
林退仿佛被一記鐵拳迎頭重擊,他全身發麻,感官失靈,只能怔怔地望著林宜挽。
許久林退的語言系統才恢復,他麻木從口中擠出,“所以,我在你眼裡到底是什麽?是報復林永廷出軌,讓他難堪的工具?”
林退覺得這一切都太荒謬了,包括他的出生。
像是受夠了林退轉身就走,林宜挽驚醒過來,惶急地攔住他。
“我剛才說的都是氣話,你知道這些年他是怎麽對我的?”林宜挽看著了林退,艱難地擠出溫柔的笑容,語氣輕柔。
林退聽見她說,“我是你母親,我當然是愛你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我更愛你,也沒有人比我更想你未來過得好。”
她嘴裡那些‘愛’聽在林退耳朵裡,仿佛絞刑架上的繩索,除了讓他感到窒息,再也沒有其他感受。
“你愛的始終是你自己。”
林退撥開了林宜挽的手,沒有看對方的臉色,走出了這個令人他壓抑的地方。
離開療養院,林退像一具只剩下血肉的驅殼,漫無目的地走了下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覺得很累,找了一個地方躺下來,睜著眼睛看向漂浮在半空的另一個自己。
那個他用一種冷漠的,看一灘腐肉的眼神注視他,無聲審判著他的懦弱與無能。
林退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不光彩的,但沒想到會這麽不堪,以往林宜挽對他的那些督促跟教導,現在想起來令他萬分反胃。
原來他的母親跟林竟殊竟然抱著同樣的目的,所以才沒有拆穿他的身份。
前者是為了報復林永廷,後者是為了在他站在最高處時,把他狠狠踩到泥裡。
林退閉上了眼睛。
他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醒過來,真的變成一堆腐爛的肉,這樣什麽都不用思考了。
林退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捂住口鼻,然後將他推搡進了沼澤中,身體隨著腥臭的爛泥不斷下沉。
就在林退快要窒息而亡的時候,昏昏沉沉間他聽見似乎有人在叫他,但他並不想醒。
直到一個冰冷的東西貼到他的脖頸,林退被那東西冰醒,慢慢睜開了眼睛,然後看到一管高挺的鼻梁。
對方半蹲在他面前,額前的碎發自然垂下,那雙眼睛漆黑深邃,他看著林退,臉上沒有太多情緒,連探究跟好奇都沒有,只是用一種平鋪直述的口吻講述了兩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