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再次見到，傷痕褪去了汙染液染上的紅，隻留下極淺的、純粹的痕跡。

　　除了不顯猙獰之外，和普通人身上的傷疤沒有什麽區別。

　　可就是這樣一道普通的疤， 讓周魘的心擰了起來。

　　“之前對我好奇心那麽重，怎麽這會什麽都不問了？”陸沉昭把單片鏡戴了回去，調整好位置。

　　他本來想問周魘是不是舍不得，在看清周魘眼底的難過時，覺得他真那麽問的話有點不是東西， 便改了：“不如……我直接告訴你答案？是當日發生的什麽事情讓我覺得邪神不會再復活。”

　　周魘看起來對陸沉昭的問題不怎麽滿意：“不問我是不是舍不得？”

　　“別吧，萬一把你問哭了多不好……”陸沉昭笑著逗周魘，被周魘瞪了一眼， “行， 就算你不會哭， 總會多說幾句話表示你有多舍不得吧？我聽著聽著上了癮， 可就沒心思和你聊正事了。”

　　周魘沒剛才那麽難受了， 冷冷地吐槽了一句：“不正經。”

　　“其實我還可以更不正經一點。”陸沉昭的目光在周魘的嘴角點了一下， 眯著眼睛看向床的方向，“你要不要看？”

　　從陸沉昭說了要追他的那刻起，周魘就覺得陸沉昭對他的撩撥都特別像一種開關。

　　只要陸沉昭開了頭，周魘就會對他產生相同的想法，被陸沉昭勾得想做同一件事。

　　比如剛剛陸沉昭看向他的嘴的時候，他條件反射地看向了陸沉昭臉上的相同位置。

　　比如陸沉昭意有所指地看向床的方向時，他也回頭看了過去。

　　甚至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他很多天前睡過的，那張有陸沉昭氣息的床。

　　以及昨晚夢醒後的陪伴。

　　周魘繃著臉轉過身。

　　“滾。”

　　聲音悶悶的，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陸沉昭笑著跟上去，倚著牆看著周魘穿外套，慢條斯理地把之前準備的答案告訴給了周魘。

　　或許是不想提太多，或許是想要節省時間，答案裡隻包括了邪神所說的內容。

　　-諸神中出了叛徒，一個不可稱之為神的醜陋家夥。

　　-那個醜家夥沒有領土，亦沒有信徒。

　　-因此，祂嫉妒諸神領土的廣闊和富饒，嫉妒諸神信徒的虔誠。祂嫉妒得發瘋，只要能傷害諸神，祂願意獻祭祂的永恆的身體和不滅的靈魂。

　　-當然，在正常情況下，那個醜陋的家夥是不能傷害諸神分毫的。但是，祂用了一個極其卑鄙的辦法，把遠比祂強大的眾神逼入了沒有光明的黑暗裂縫。

　　-那是一個連神都無法生存的地方。

　　-短短數日，諸神盡數隕落。

　　-眾神在隕落之前，傾盡全力把我投射在這個世界，這個人類生存的世界。

　　-只要我在這裡埋下希望的種子，終有一日，諸神將在無盡的輪回中獲得新生。

　　……

　　最終，祂失敗了。

　　不只是因為祂遇到了陸沉昭以及那些和他一起執行任務的人，更是因為，祂一開始就找錯了地方。

　　把任務中的世界，當成了現實。

　　周魘想了一會，問道：“祂有沒有可能是在騙你？”

　　“祂的確在騙我，祂說的那些和邪神有關的內容大部分都是假的，但我可以確定……”陸沉昭繞到周魘身後，拿起垂在周魘大衣後面的深藍色腰帶，綁了個松松垮垮的蝴蝶結，“有關諸神隕落的部分，祂說的是真的。”

　　陸沉昭不會因為邪神所說的話就相信祂，周魘問道：“發生什麽了？”

　　周魘沒有看到，陸沉昭壓在單片鏡鏡框下的傷痕閃了一下，隱隱有火紅色的光芒流過。

　　“我看到了。”

　　陸沉昭拽住周魘的腰帶，像脫力似的晃了一下，把下巴搭在了周魘的肩膀上。

　　他垂著眼睛，隻稍微回憶了一下當時看到的場景，就讓他有了一種又被汙染一次的錯覺。

　　“在被汙染的過程裡，我看到了祂所描述的黑暗裂縫，也看到了……諸神隕落。”

　　周魘伸手貼上陸沉昭的掌心，握住了他的手。

　　“都過去了。”

　　覺得這樣的安慰還不夠，周魘把頭偏向右肩，本能地想往陸沉昭的臉上湊，被陸沉昭架在左耳上的單片鏡鏡腿擋住了。

　　周魘：“……”

　　陸沉昭的眼睛亮了一下，笑著說道：“周魘，你想對我做什麽？”

　　周魘抬手按了下陸沉昭的單片鏡鏡框：“眼鏡歪了，幫你扶一下。”

　　“哦……”

　　陸沉昭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指尖在周魘的掌心裡刮了一下。

　　撞上鏡架被陸沉昭抓包的時候，周魘的耳根沒有紅，這會卻一發不可收拾地紅了起來。

　　“咚咚咚——”

　　有人在敲門。

　　周魘松開陸沉昭的手走向門口。

　　陸沉昭盯著周魘腰間的蝴蝶結看了幾秒，邁步跟了上去。

　　來敲門的人是昨晚帶他們來三樓的中年女人：“七點四十在三樓的電梯門口集合，我帶你們去餐廳吃早餐。”

　　調查員在執行任務的過程裡都養成了遵守約定的好習慣，剛到七點三十五分，十一個人全部都到了，松散地聚在電梯門口及附近的走廊。

　　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其中大部分人的精神狀態都不錯，能看出來睡了個好覺。只有不敢死小隊的四個人有點不太對勁，尤其是施夢羽，眼下青了一片，眼睛又紅又腫，一副哭了好久，情緒還沒緩過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