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站在門內， 一個站在門外。

　　相隔半米，涇渭分明。

　　周魘迎上陸沉昭的目光，當他看到陸沉昭臉上的神情時，不由怔住了。

　　陸沉昭的表情總是混雜的，露一半藏一半， 周魘能猜出他內心的想法，卻極少見陸沉昭把內心想法寫在臉上。

　　而此時此刻，陸沉昭的七情六欲全都上了臉， 熱烈並且直白。

　　直白到周魘不用細想， 只看一眼， 就被陸沉昭的欲念包圍， 明白了陸沉昭想幹什麽。

　　人的欲望和情緒大概是會傳染的。

　　周魘不自然地側過臉， 把目光從陸沉昭的臉上移開：“還不走？”

　　周魘這麽做， 雖然壓製住了他內心的陌生想法，但也把發紅的耳朵和脖頸暴露在了陸沉昭的眼皮底下。

　　覺得周魘對他肯定也是有想法的，陸沉昭垂眼往前走了半步。

　　“本來是想走的……”

　　周魘想要回頭，被陸沉昭的右手按住了脖子。

　　下一秒，獨屬於陸沉昭的滾燙氣息從周魘的臉頰邊緣拂過，落在了周魘的左耳。

　　一起落下的，是陸沉昭的吻。

　　以及擦過耳垂紅痣的輕咬。

　　“周魘，晚安。”

　　陸沉昭貼著周魘的耳朵說了一聲。

　　見陸沉昭要走了，周魘動了動眉，本能地抬起手，抓住了陸沉昭的胳膊。

　　“有點看不出來啊，周魘，你竟然這麽想和我一起……”陸沉昭挑著眉，故意在引人遐想的位置停了下來。

　　“第一次，有點控制不住。”

　　周魘收斂起了差點燃起來的所有情愫，面如靜湖：“下次不會了。”

　　於是，心癢難耐的人再次變成了陸沉昭。

　　“周魘，你真的是……”

　　周魘後退一步，抓住門把手，把試圖進門的陸沉昭關在了門外。

　　陸沉昭看著304的房門笑了一聲，懶散地靠著304療養室的門站著。

　　他嘴角翹起的時候，眉梢眼角也多了幾分繾綣，顯然是在回味著什麽，直到距離十點只差一分鍾了，才轉身進了302療養室的門。

　　晚上十點，從302到312療養室，調查員全都安分地待在自己的療養室裡。

　　簡單地洗漱後，每個人都穿著衣櫃裡的病號服躺上床，提前適應在病床上睡覺的感覺，以免到了十一點還睡不著，招來大禍。

　　周魘不是自然入睡的。

　　他在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的刹那，因為劇烈的頭痛暈了過去，陷入了陰鬱而漫長的夢境。

　　夢境裡，周魘立在懸崖之上，下方廣袤的大地上，跪著一眼望不見頭的人群。

　　人們衣衫襤褸，面容悲戚，唯有在呼喚神名的時候，才會流露出幾分格格不入的喜悅，病態卻虔誠。

　　“聆聽我的召喚，

　　無窮夢魘的主人，

　　永恆時空的行者，

　　您的仆人在請求您。”

　　……

　　鋪天蓋地的呼喊聲從下方湧來，直衝雲霄，若是化為實質，至少能把懸崖邊緣的這塊土地掀翻。

　　“轟隆隆——”

　　懸崖周圍的空間不住地震顫著。

　　周魘輕微晃了晃，漸漸穩住身形。

　　低頭看向懸崖下方的人群時，周魘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遮蓋在他們身上的巨大黑影，一眼望過去，也看不到黑影的盡頭。

　　猶如見到神跡，跪在下方的人群一邊歡呼一邊跪拜，嘴裡不停地念著召喚詞。

　　人群閉眼朝拜的方向，正好對著周魘所站著的位置。

　　周魘不自在地動了動，偏過頭時，看到了立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參天巨門，直奔雲霄。

　　他剛來的時候，這扇門還不在這裡，很有可能是隨著剛剛的震動出現的。

　　巨門處於緊閉的狀態，通體黑色，看起來像是用某種金屬製成的，上面繪製著很多離奇的符號。

　　周魘沒見過這些符號，也不明白符號所代表的意思，只是下意識覺得這些符號異常的親切，好像它們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仰頭看著，目光自上向下，直到視線快落到地面了，才發現巨門的正前方擺著一把黑色的椅子。

　　椅子的椅背高快兩米，材質和花紋都與黑色巨門一樣。

　　周魘莫名覺得，他應該在哪裡坐過那把椅子。

　　他注視著那把背對著他擺放的椅子，一步步往前走。

　　快要走到椅子旁邊的時候，周魘才注意到，這把椅子上坐著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年輕男人。

　　只是看了眼他搭在扶手上的胳膊，周魘的眼睛就開始什麽知我意疼了。

　　“不可直視神。”

　　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在說話。

　　他的聲音和周魘在實驗小學校職工宿舍樓做夢時聽到的一樣，熟悉又陌生。

　　周魘閉著眼睛想，原來祂就是那些民眾召喚的對象，那段召喚詞所指向的邪神，傳說中無窮夢魘的主人，以及，周魘和人形怪物所信奉的神明。

　　“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周魘蹙眉道，“我雖然被認為是你的信徒，但我不會替你辦事，更不會想辦法復活你。”

　　“你真的只是我的信徒嗎？”

　　年輕男人站起來，邁著步子走到周魘面前。

　　“睜開你的眼睛。”年輕男人的聲線很冷，語氣中有著沉澱多年的，很難察覺的溫柔，“別人不能直視神，但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