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焰害怕極了, 全然忘了他“看”到的只是他腦海中的景象, 縮著身體往後靠, 恨不得和身後的椅背融為一體。
所剩無幾的理智提醒著他——
不能叫!
楊大夫說過, 在泥療的過程中最好不要出聲。
秦焰連忙抬手捂緊嘴巴。
由於他下手太重,掌心和手指上還沒乾透的泥全都糊在了嘴上,甚至有一部分被他戳進了嘴裡。
和聞起來的時候不一樣,泥進入嘴巴以後,所有香氣都消失了,只剩下令人作嘔的腥,直衝腦門,比放著施夢羽遺物的紙箱還臭。
“嘔——”
秦焰松開手,轉身對著地面乾嘔。
他什麽也吐不出來,只有附著在身體表面的泥簌簌掉落,有顆粒,有細沙,在地上鋪了薄薄一層。
秦焰忽然想起來,楊大夫好像還提醒過他一件事……
不能隨便移動,一旦塗在身上的泥脫落了,就會發生很危險的事情。
他……
他現在把地上的泥撿起來塗在身上還來得及嗎?
秦焰一臉渴求地看著地上的薄土,仿佛那對他來說,是比生命還要珍貴的東西。
他蹲了下去,用手掌把地上的土撥到一起,再推入掌心,一點一點地往身上沾。
可是——
沾不上。
一點也沾不上。
落在地上的泥土更多了。
秦焰急得出了一身汗,他真的……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紛揚的粉塵中,秦焰深深低下頭,把臉埋向地上的塵土。
隔壁隔間內,喬遠彎著腰坐在椅子上,看著楊大夫把泥一點一點地刷在他的身上。
楊大夫的手移動到哪裡,喬遠的目光就跟到哪裡。
上下上下。
楊大夫手中刷子以奇異的韻律上下移動,喬遠的右腳腳後跟不停地抬起跺下,節奏與刷子晃動的頻率一致。
“噠噠噠——”
“噠噠噠——”
楊大夫沙啞的聲音隔著防護服傳過來:“別緊張,泥療只是泥療,不可怕。”
喬遠記得楊大夫的提醒,最好不要在接受泥療的過程裡出聲,但是他忍不住,就好像,他的嘴巴有自己的想法。
“我不是緊張。”像舌頭伸不直似的,喬遠的語調有點奇怪,“我只是有點興奮……不……是特別興奮。”
楊大夫停止了動作,喬遠的腳後跟落在地上,再也沒有抬起。
過了一會,楊大夫再次開了口,聲音與砂礫摩擦時發出的非常相似:“很高興你能這麽想。”
楊大夫再次擺動手腕,黑乎乎散發著古怪香味的泥漸漸塗滿了喬遠露在外面的皮膚,直到楊大夫從隔間離開,喬遠再沒有開口說話。
但喬遠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楊大夫的手,腳後跟的動作也再沒有停下,把後來跟著楊大夫去隔壁隔間做泥療的劉眠嚇得在隔間外喊出了聲,連帶站在遠處的齊豐和寧亂也遭了殃。
比起泥療室這邊的情況,水療室那邊要太平得多。
只是有點過於太平了。
所謂水療就是“泡澡”。
水療室一共給調查員準備了五個浴桶,一個放在單間,供聞冰使用。其它四個一字排開,擺在單間外空曠的地面上,每個桶裡都泡著一個男人。
周魘、陸沉昭和許哲,還有一泡水就發脹,脹到填滿整個浴桶,快從裡面溢出來的龍澤旭。
為了避免弄濕療養員的衣服,負責水療的舒大夫給他們每個人發了一件接受水療時穿的特製服裝。
包括周魘在內的其他人都把衣服穿得很整齊,只有陸沉昭穿得松松垮垮,拽著上衣的尾端隨便扣了兩顆扣子,胸部以上的扣子一個都沒扣。以至於他懶散地倚著浴桶的時候,半個胸膛都露在了外面。
偶然瞥見陸沉昭鎖骨下方的紅痕,意識到痕跡是誰留下的,周魘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又很快挪回,直直地看著。
“早知道水療這麽有趣。”陸沉昭笑了笑,“我會在進來之前,先把浴桶搬到你旁邊,或者,建議舒大夫找一個能容得下兩個人的浴桶。”
周魘想了想,竟然陸沉昭的提議很不錯,再次看向陸沉昭時,心情便和剛才不一樣了,有點煩,好像擺在他面前的,是什麽他想吃卻碰不到的食物:“把衣服穿好。”
陸沉昭:“???”
周魘:“晃著我眼睛了。”
水療結束的比泥療早,周魘穿好衣服,站在門口看著送他們離開的舒大夫:“我要去泥療室找個人,方便進去找他嗎?”
舒大夫說道:“方便是方便,但你最好不要在泥療室待太久,會影響大夫的工作。”
聽到可以去泥療室,聞冰和許哲也動了心思,想跟周魘一道去找他們的隊友。龍澤旭一副不敢跟他們同路的模樣,一出門就拖著笨重的身體向走廊的另一端移動,好似身後有什麽妖魔鬼怪在追。
陸沉昭下午一點十五就可以從黑盒子裡出來了,以防接受水療時出什麽變故,直到一點三十二分,舒大夫準備好水療用的水,他才從黑盒子裡出來。
正值兩點二十八分,陸沉昭不急著進黑盒子,抓著周魘的手腕走在最後,指尖不安分地探入周魘的袖口,輕輕刮著。
抓得越來越近,手指的動作也越來越過分。
就算周魘喜歡和陸沉昭身體接觸,也有點受不住了,在黑暗中停下了腳步:“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