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添途先是問了黎輕灼有事沒事,後說知道了,最後又特別叮囑了他們遇到任何情況都要第一時間報備給公司,以應付突發狀況。
當天晚上,楊起先帶著兩位主演大致過了一遍劇本。
故事以民國為背景,在那個愛情完全還不開明的年代,兩個男孩兒在被鬼子國進犯的炮火連天中相愛了。
他們穿上大紅喜服,向彼此宣告了一生誓詞。
哪怕四周無一客,無一親;他們仍虔誠地拜了天地,拜了高堂,拜了彼此。
最後又以相同的年齡死於戰火。
未同年生,也未同年死,可他們擁有一樣的人生。
說白了就是很俗氣的愛情故事。
“導演,你覺得我拍這個能拿影帝嗎?”晚上,一個明亮的小房間裡,人的困意逐漸上湧,導演編劇和兩位主演籠統地講劇本兒,就聽黎輕灼這樣問道。
楊起的瞌睡蟲一下子跑光,精神了:“……”
太會異想天開了小兄弟。
可一出場就打擊新人的事他做不太出來,楊起想了想:“等天亮了我再告訴你。”
“你就直接說我白日做夢,夢裡什麽都有唄。”黎輕灼用劇本碰了碰腦袋,眼神含笑。
“嗐,知道就好啊。”
黎輕灼想說他沒見過世面,但想起下午楊起對他說的話,他覺得人家是好人,還是收斂收斂別懟了。
“故事目前看過去並不是叫好不叫座的劇本兒,導演,你好好拍,”黎輕灼認真,道,“我拿不拿獎沒關系,盛老師肯定能拿。”
“但總之,”他笑著表明態度,“我都會非常努力的。”
一邊的盛許側眸,黎輕灼對他微揚了一下下巴,一邊眉梢都眉飛色舞地輕動起來,似是在說他沒說錯。
盛許垂眸,沒接話,隻翻劇本看導演講到哪裡了。
楊起敷衍地“嗯”道:“你先接住盛許的戲別NG就行了,要求不高。”
黎輕灼收了表情:“你不會看到我NG的,謝謝。”
……
《深情人》的第一場戲發生在傅明允31 歲的時候,他在一所知名大學裡當外國語老師。
留著齊肩短發的女生、戴著瓜皮帽身穿學生裝的男生見了他都要喊一聲傅先生。
“……一個30歲的人是很年輕的,但他經歷過的要比20歲的年輕人多得多,所以你表現出來的儀態要更成熟穩重,但傅明允又不是特別成熟穩重的類型,他更……風雅。”楊起端著劇本,坐在那裡傾身給黎輕灼講戲,後抬眸看他,“明白嗎?你要盡量演出那種感覺。”
黎輕灼點頭:“明白。”
故事的開頭是盛許所飾演的薄理從國外回來,去學校門口等傅明允。
他們提前通了信,只差看見彼此。
四年的分離化為長河般的思念涓涓流淌,生生不息,日日不止。
……
下午的日頭依然強烈,夏天的知了在路邊茂密的樹枝裡躲藏著,叫著。
學校門口都是拿著書匆匆而過的男女學生,他們或交談,或擦肩;小販的叫賣聲和黃包車的等待融為同一種景色。
傅明允拿著只在學校才會穿的昂貴西服外套慌不擇路地跑出來,任意甩動的動作一點也不讓人認為他拿的是一件西服,而是一張破布。
下一刻,他的眼睛捕捉到了一道頎長的身影,那雙原本還泛著些身為先生威嚴的眸子頃刻間散了個乾淨,被明亮取代。
“……啊。”坐在導演位置的楊起看著鏡頭裡的畫面,極輕地發出了道語氣助詞。
他似是完全沒想到會在第一場戲見到這麽好的效果,一時有些驚喜。
那時候試鏡,楊起承認黎輕灼的演繹可以說精彩,但黎輕灼後來說他完全沒有為這部戲做準備,就證明了他的不上心。
而簽完合同後,楊起也沒指望黎輕灼花幾天時間就可以把一個傅明允帶給他。
但事實的結果好像並非他想的那樣。
鏡頭裡的傅明允嘴角上揚,形成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隨即他握西服的手一緊,小腿繃緊,好像下一刻就能瘋狂地跑起來。
他也確實這麽做了。
他要去擁抱薄理。
奮力往前跑時,發絲和衣角都快速向後刮,只有傅明允是朝著薄理靠近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雀躍。
只是這股雀躍還沒切實地感受更多,傅明允就霎時停了腳步慢了下來。
周圍的目光或有意或無意地朝這邊投過來,那個年代兩個男性的相擁可能會很奇怪,傅明允眼神快速地向周圍看去,壓抑了自己的迫切。
他不想給薄理添麻煩。
頃刻間,只有胸膛不均勻的呼吸可以表達傅明允有多緊張,多渴求。
但有人不打算讓他壓抑,薄理朝前邁了一步,而後停下胳膊微伸,道:“明允。”
傅明允一怔,當即,胸膛間的起伏極有安全感地落下去;他的腳步重新快起來,跑起來,到最後幾乎要飛起來。
“師哥——”他喊道,緊接著直奔薄理而去,毫不顧忌地擁住了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人。
薄理亦緊緊環繞住他。
他們兩個身高差了有四五公分,薄理微閉雙眼,臉頰被傅明允柔軟的發絲輕輕剮蹭,好像思念被幸福地凌遲。
隻恨不能再擁緊一點,再緊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