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盛許說,“趕緊睡覺。”
話落,黎輕灼也覺得自己非常幼稚,一不小心就鬧得有點兒過頭。
他莞爾無聲失笑,說了“晚安”,便打算抽出自己的手腕尋個舒服的姿勢睡覺。
但盛許握按的力度有點大,他沒抽出來,而且看起來也沒打算松手。
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怎麽。
黎輕灼指節下意識輕蜷,沒再動,直接閉眼醞釀睡意去了。
可睡意不是說有就有的。
閉上眼的那一刻,雖然無盡的黑暗蔓延開來,但黎輕灼的意識還是很活躍。
他想,盛許說什麽是因為他的種種表現才認出他來的,明顯就是在騙人。
身在娛樂圈,這個圈子裡具體了解黎輕灼的不說成百上千,但熟悉他的絕對能有那麽多。
真愛粉都愛了他多少年了,能不熟悉嗎。
既然他的行事風格那麽的好認,別人怎麽就不敢確認,而盛許卻敢?
他還極其篤定。
呵,黎輕灼在心底莞爾,想道,盛許才是那個撒謊精,哼。
手腕處的溫度不容忽視地往人的神經上傳遞,黎輕灼似乎感受到了從盛許手掌下傳來的脈搏跳動。
他很安靜,已經睡著了。
黎西勻……西勻……
黎輕灼默念自己的另一個名字,不可抑製地憶起往事。
那時他們還是第一次拍戲,盛許剛成年。
兩個人合作到最後,電影即將殺青,小孩兒膽子早就大了不少,最後還敢朝黎輕灼提要求。
他拿著劇本兒坐在黎輕灼身邊,眼睛看紙張,心思卻完全不在上面。
黎輕灼和他對著戲,老看他出神,有點兒好笑,放下劇本問道:“怎麽了?”
盛許便一下子抬眸,又迅速垂下,很緊張地喊:“前輩。”
他眼睛快速輕眨,似乎下定了什麽極其重大的決定。
“我……可以……喊你名字嗎?”盛許語氣輕輕的,無比認真地尋求意見。
說完便抿緊唇瓣,一幅再也不開口的樣子。
一聽是因為這個,黎輕灼挑眉,硬忍住笑,逗他:“早就不讓你喊我前輩,你非不改。”
他極有興趣地問:“想叫我什麽?”
“就……”盛許緊張的喉結輕動,小聲,“輕灼。”
“唔,”黎輕灼想了想,說道,“別了吧。”
“噢我不是……”盛許腦袋立馬低下去,輕聲且些許慌亂地道歉,“對不起,我……”
黎輕灼笑了,他抬手隨意地將食指疊在中指前面,而後食指瞬時向前一彈。
“啪”的一聲輕響,食指指背頓時輕碰盛許的額頭。
盛許被彈懵了,下意識摸向腦袋,抬眸看著黎輕灼。
“不是啊小朋友,”黎輕灼語氣含笑,解釋,“不是不讓你喊我名字,是……”他咳了一聲湊近盛許,說悄悄話般放低了音色,“我告訴你,黎輕灼這個名字呢,是我在進圈後改的,我不算很喜歡,因為他說到底不是我本名,而且……我喜歡親近的人喊我更親近的名字。”
盛許下意識:“叫什麽?”
黎輕灼往後退了點身體,問道:“你是不是想和我親近?”
“不……”盛許慌了,立馬搖頭,“也不是……”
“那算了,”黎輕灼打斷他看劇本,道,“不說了。”
“哎,別,不是……”盛許明顯有些急,他紅著耳尖,努力點頭,“是想……”
黎輕灼便輕笑,像個計劃得逞的老流氓,湊近繼續用說悄悄話的語氣道:“我本名叫黎酌,沒有幾個人知道的……然後,你叫我西勻吧。”
說著他向盛許三言兩句解釋了“西勻”這個名字的由來。
聽完以後,盛許眼睛明顯亮了,裡面的好奇與笑意遮都遮不住。
黎輕灼及時警告:“你要是笑話我就不讓你喊。”
盛許這才忍住嘴角想要提起來的淺笑。
最後,黎輕灼說:“除了我幼兒園的那個老師,這名字只有我媽媽知道,所以以後這名字隻給你一個人喊好不好?”
他語氣溫柔,就像在哄一個幾歲的孩子,盛許連脖子都沒出息地紅了個通透。
盛許小聲問道:“你弟弟也不知道嗎?”
圈裡人都知道黎輕灼有一個家人,但沒有被拍到過,只知道他們相差了六歲。
是親兄弟。
聞言,黎輕灼即刻道:“我是他哥,要有威嚴在,怎麽可能讓他知道這麽丟人的事。”
“我知道了。”盛許眼眸略彎,還挺嘚瑟。
黎輕灼笑著懟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但你要是大聲喊我,別人就都知道了,那這個名字可不就是……”他直視著盛許,音色不知為何微低下來,“獨屬於你一個人的了。你樂意嗎?”
盛許立即搖頭:“不要。”
黎輕灼滿意,道:“我也不樂意。”
……
多年過去,熟悉的名字被熟悉的人重新開啟,還閉著眼睛陷在黑暗裡的黎輕灼五味陳雜。
他覺得不該再讓盛許這麽喊他,可他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人的卑劣,竟然可以延伸至此。
黎輕灼想,他這個人啊,真是太差勁了。
差勁到……
“簌簌——”
床的那邊忽而響起了一陣動靜,黎輕灼及時止住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