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章?”她衝廊下的身影叫道。
“是我。”
項明章答應著,快步走近,抬手攏緊對方身上的披肩:“媽,沒打擾你休息吧。”
項明章的母親叫白詠緹,五官豔麗深邃,盡管上了年紀,又素面朝天,依舊能看出大美人的風華。
她淺淺一笑,說:“沒有,我抄經呢。”
項明章攬著白詠緹進屋,偌大的客廳表面上典雅,實際隻覺冷清,桌上擺著文房四寶,一張抄好的經文墨跡半乾,密密麻麻的,就“阿彌陀佛”算常見字。
一道拱形門連接小餐廳,照顧白詠緹起居的青姐送來吃的,說:“項先生沒用晚飯吧,來趁熱吃。”
項明章早就餓了,洗手落座,拿起筷子卻不知道夾哪道菜。
白玉柳芽,青瓜粟米卷,芹葉翡翠丸子,只有筍乾小籠包不是綠的。
白詠緹信佛,習慣了吃素,廚房沒有葷腥食材。項明章勉強填一填五髒廟,說:“我帶了幾瓶蜂蜜。”
青姐從購物袋裡拿出來,說:“瓶子真可愛,您上次叫人送來的紅茶也包得特別漂亮。”
白詠緹對華服首飾不感興趣,深居簡出也不缺什麽,項明章便經常送一點好看的吃食,或小玩意兒,來討她歡心。
“都是別人送的,我借花獻佛。”項明章道,“媽,你記不記得楚太太?”
白詠緹想了想:“記得,楚太太很開朗,特別愛笑。”
項明章說:“她兒子在我那裡上班。”
白詠緹點一下頭,沒詢問來龍去脈,沒接腔往下聊,她湛默地坐在圓桌另一側,單方面終止了母子間的閑談。
項明章習慣了,白詠緹不關心縵莊外的世事,哪怕是圍繞在他身邊發生的,哪怕他再久沒來,流程向來如此。
他低頭吃飯,越嚼越食不知味,索性提前撂了筷子。
母子二人互道晚安,項明章回臥室洗了個澡,許久沒來了,床褥嶄新,散發著比酒店更陌生的味道。
他靠著床頭,精美的房屋沒有一絲人氣兒,屋外天高樹深,燈一關猶如置身寂靜長林,心底跟著落寞。
項明章重新擰開台燈,床頭櫃上放著一杯蜂蜜水,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微甜,溫熱,緩緩淌進受了委屈的胃部。
項明章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消息按下發送。
楚家書房,楚識琛熬夜做完了PPT,第一次做,對著模板照貓畫虎,估計毛病一堆,但他相當有成就感。
手機屏幕一亮,他打開剛收到的一條微信。
項明章發來:蜂蜜水很好喝。
楚識琛回復:那就好。
兩分鍾後,項明章:這麽晚還沒睡?
敲了一晚上鍵盤,楚識琛這會兒慢吞吞地打字,也懶得禮貌周全,直接道:你也沒睡。
項明章:睡不著。
這條回復一發出去,項明章立刻後悔了,他跟一個下屬說這個幹什麽?
仿佛在訴苦,除了顯得囉嗦沒有任何作用。可是撤回反而此地無銀,等於承認說錯了話。
項明章準備再回一句結束聊天,他不想聽楚識琛勸他早點睡的廢話,更不需要楚識琛關心他為什麽失眠。
不料這時,楚識琛發來一份PPT文件。
項明章:“……”
楚識琛:我做完了,你睡不著的話可以看看。
快凌晨一點鍾,秘書讓老板看自己做的PPT,項明章工作十幾年沒遇見過這麽離譜的事情。
楚識琛發完等了一會兒,沒有收到回復,他退回聊天列表,將項明章的消息置頂了,免得淹沒在別的消息中。
因為列表第二個是錢樺。
上次夜總會一別,錢樺隔三差五就發消息約楚識琛出去,目前攢了三百多條未讀,包含二百五十條語音。
一開始楚識琛禮貌婉拒,後來實在太頻繁,乾脆不再回復。
第二天上班,楚識琛泡好咖啡送進總裁辦公室,然後跟項明章核對一天的工作安排。
說完,楚識琛道:“最近南京有一場研討會要出席,總共兩天,主辦方還沒定下具體時間,在等通知。”
項明章正翻閱文件:“知道了。”
楚識琛說:“沒別的事我出去了。”
項明章忽地抬頭,昨晚沒睡飽,今天戴了一副眼鏡遮黑眼圈,別人戴顯得斯文,他的鼻梁又高又挺,眉目凌厲深邃,細細的銀絲邊鏡框一修飾更叫人瞧不出喜怒。
項明章道:“PPT發你郵箱了。”
聽語氣不太歡喜,楚識琛後知後覺:“是不是影響你休息了?”
鏡片後的眼睛眨了眨,項明章故作無謂地說:“沒有,很催眠。”
楚識琛回秘書室查看郵箱,PPT修改過了,最後插入一張空白頁寫了問題和建議。
字體大紅色,沒分段,沒標點符號,一部分甚至沒斷句。
不難看出寫的人當時有點狂躁。
接下來幾天,楚識琛恪守秘書本分,免得項明章伺機挑錯。
第二次交流在歷信銀行總部如期舉行,由彭昕帶隊,交流效果很成功,沒有辜負這段時間項目組的努力。
這個項目分量大,周期長,離競標有一個半月的間隔,大家辛苦這麽久可以喘口氣了。
為了犒勞項目組和鼓舞士氣,彭昕決定一起聚餐大吃一頓,然後放三天假讓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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