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著嘴唇笑了笑:“人嘛,原本就是清醒的時候最難過。”
紀阮忽然晃了晃,李綏安隨口的一句話,好像又在他心上點了一下。
所以他心裡莫名其妙的難受,也是因為剛從幻象裡抽離出來的不適感嗎?像一些奇奇怪怪的戒斷反應?
紀阮按在胃上的手陷得深了些。
唔……好像是真的,他胃疼得更厲害了。
不遠處厚重的大門被推開,宋嶺吵吵鬧鬧的說話聲傳進來,安靜的室內才恢復了些熱鬧的氣息。
紀阮手掌握拳,用力在胃上壓了壓,勉強直起身。
“啪嗒。”
手邊出現一杯牛奶,玻璃杯和大理石桌面碰撞發出一聲清澈的脆響。
紀阮看著杯裡冒出氤氳熱氣的牛奶,神思又漫無目的飄遠。
“紀阮。”一直大手覆上他後頸,炙熱的溫度讓紀阮顫了顫。
顧修義彎下腰和他對視,眉心輕微擰著,五官在燈影下很深邃:
“你哪裡難受?”
紀阮怔怔地望著他的眼睛,從裡面看到了毫不掩飾的關切,他像是被這種情緒燙到了一樣,下意識推開顧修義的手。
“沒、沒事……”他避開顧修義的視線,掩飾般拿起牛奶杯放到嘴邊,沒來得及喝一口,胃痛陡然加劇:“唔!”
那瞬間紀阮涼颼颼的胃像被冰錘狠狠鑿了一下,五髒六腑都被凍住了,後背冷汗蹭蹭往外冒。
他“啪”一聲把杯子放回桌面,蕩出的牛奶濺到手背也沒有知覺,徑直收回死死抵住上腹。
“紀阮?”
顧修義只看到紀阮劇烈抖了抖,隨即像耐不住痛一樣深深彎下腰,脊背一陣一陣地顫抖。
他把紀阮穩穩扶住,手掌覆到他抵在胃部縮得緊緊的拳頭上,感到他手冷得像冰:
“胃疼嗎?是不是胃難受?”
突然的變故也嚇了宋嶺和李綏安一跳。
宋嶺湊在顧修義身邊看紀阮的臉色,慘白得嚇人,訕訕道:“啥、啥情況啊?這是吃壞肚子了?”
“放屁!”李綏安打斷,“我發誓他到這兒以後什麽都沒吃!”
李綏安嚇慘了,紀阮是顧修義交給他讓他看著的,這孩子身體又脆得很,萬一出點什麽事老顧一定會殺了他。
他對上顧修義的眼睛,瞬間打了個冷戰。
好了,不用等萬一了,現在老顧就想殺了他。
顧修義把紀阮摟在懷裡耐心哄了好一陣,紀阮脊背才逐漸松懈下來,下巴搭在他肩頭虛弱地“嗯”了一聲。
他給紀阮擦了擦汗,視線在桌面掃視一圈,鎖定到一個裝了白水的普通玻璃杯上,用手背挨了下杯壁,冰冰涼的。
李綏安一看顧修義的動作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當即擺手:“他沒喝!”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退到宋嶺身後了,像怕顧修義一拳頭揮上來一樣,語速飛快道:
“水是我倒的沒錯但一塊冰都沒加就是最普通的礦泉水,而且他真的一口都沒喝,絕對不是因為這個!”
顧修義淡定收回手,冷靜下來後也知道和水沒什麽關系。紀阮腸胃雖然不算好,但還不至於一口涼水都不能喝,一定是有別的問題。
他低頭仔細觀察紀阮的狀態,似乎緩過來了一點,但人看著依舊虛弱,唇色慘淡。
他沒再耽誤,把紀阮往懷裡攏了攏,攔腰抱起:
“先走了。”
“誒對,”李綏安擦了把汗:“快去醫院看看,一定沒事的啊!”
這種時候宋嶺的專業就體現得淋漓盡致,跟在顧修義身邊冷靜道:“我剛才叫了司機,現在應該快到了。”
顧修義丟給他一個讚賞的眼神。
宋嶺面不改色心裡一喜,耳邊仿佛落下金幣掉落的聲音,知道這個月的獎金大概又會多上那麽一點。
顧修義風風火火把紀阮帶去醫院,恨不得又從頭到腳給他做一遍全身檢查。
紀阮縮在診療室的椅子裡等待結果,知道自己沒什麽大問題,應該就是情緒激動才胃疼的,網上不都說胃是最容易被情緒影響的器官嗎?
甚至在檢查前他都有些抗拒,因為猜到估計查不出任何毛病,然後醫生就會看出他是心理壓力太大導致的。
說不定顧修義還會因此追問他到底在煩惱什麽。
這是能說的嗎?
總不能說他想到後面可能會被白月光虐氣得胃疼。
也不能說他差點以為自己喜歡上了顧修義,所以嚇得胃疼吧?
哪個說出來都很奇怪。
“唉……”紀阮很輕地歎息一聲,抵住額頭。
下一秒手被人牽住,顧修義溫熱的體溫傳過來。
他在紀阮身前蹲下,手掌蓋到紀阮的胃上:“還是疼嗎?會不會想吐?我叫醫生過來?”
剛才在車上,紀阮渾身都是冷的,尤其手心和胸腹冰涼一片,還縮起來發抖,顧修義給他暖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一點。
以至於他現在有點草木皆兵,紀阮唉一聲也覺得他是在難受。
沒辦法,實在是這孩子生起病來太嚇人。
“啊,也不是……”
紀阮撓撓鼻尖,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剛才出聲了,顧修義卻有點興師動眾地問這問哪,搞得他有點不好意思。
而且現在身上暖和過來,胃裡也好受很多,隻留下一點悶悶的余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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