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外地,我要出差啦。”
紀阮捧起湯碗,舀了一小杓送進嘴裡,動作流暢優雅,寬松的白襯衫袖口露出一段手腕。
他很少穿襯衫,算上領證那天,顧修義是第二次看到這件襯衫出現在他身上——袖口繡著一株小小的墨竹,給他添了些許沉靜的書卷氣。
快要一年了,紀阮眉目舒展,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比起初見時更加穠麗而充滿神采。
顧修義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後知後覺才想通,原來紀阮已經是個可以自己出差的大人了。
他心裡說不出什麽滋味,欣慰的同時,“紀阮會離開他”的這種錯覺也不由分說地在意識中佔據存在感。
他放下筷子靠回椅背,手肘搭在兩側扶手上,雙腿自然地交疊起來。
許久他平靜開口,像只是隨口詢問:“聽起來很有趣,也會有作品展示嗎?”
紀阮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一向很話聊:“對,有很多典藏級的刺繡會展出,不止漢繡,四大名繡的老師們都會來,還有拍賣會,老師和學姐也會送兩幅自己的作品去拍賣。”
他臉頰微微泛紅,顧盼神飛:“但我沒有,我才剛拜師,都還不算正式入行,老師這是第一次把我往圈子裡帶,跟去開開眼界也很好啊。”
顧修義用溫柔的目光注視紀阮,隨著他說話的頻率還偶爾點頭,非常認真在聆聽的模樣:“確實很有意義,那需要幫你準備點什麽嗎?”
“不用啦,我就是個小徒弟而已,”紀阮見顧修義這麽支持自己的愛好,有點感動:“謝謝你啊。”
顧修義笑了笑,又不經意般問道:“出差地在哪裡,遠嗎?”
“不遠的,就隔壁B市,清溪山。”紀阮感動之下知無不言。
顧修義抿著茶水略一思忖:“那裡風景很好。”
“是吧,”紀阮淺淺打了個哈欠,“……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和顧修義的椅子不同,紀阮坐的是個小沙發,他吃飽後有些犯困,而身後的靠墊很柔軟,他揉著肚子饜足地靠上去,眼皮一點一點合了起來。
“我們能不能歇一會兒再走……”他喃喃道。
雙眼徹底合上時,聽到顧修義低沉柔和的聲線:“當然可以。”
紀阮在一邊小憩,顧修義就維持著原封不動的姿勢,手指支著下頜。
他坐在窗戶和牆壁的交界處,稍稍後仰身形就會沒入陰影中,眉宇間暗影憧憧,像在隱晦地思索著什麽。
許久他才動了動,目光落到紀阮臉上,看他睡覺時輕輕抖動的睫毛。
而後視線一轉,忽然看向紀阮的肚子。
他盯了好一會兒,似乎為了看得更清楚,還輕聲坐到了紀阮身邊。
紀阮很瘦,全身加起來統共也沒有二兩肉,更不可能有小肚子,腰腹隱沒在襯衫下,薄薄的一小片,什麽都看不出來。
但紀阮身上那件開衫毛衣和家裡貓的毛色有點像。
顧修義記得很清楚,小安剛被接回家還只有巴掌大的時候,喂完奶就喜歡這麽四仰八叉地癱著,也會很樂意給他摸肚皮。
顧修義瞅了半天,朝那塊可憐的小肚皮,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嗯?怎麽有點鼓?
不確定,再摸摸。
真的鼓起來了!
……還有點可愛。
原本餓到凹陷的小肚子,現在能摸出一點點弧度,顧修義驚奇,在他看來紀阮根本沒吃多少,一碗牛骨湯和幾口肉就能把肚子喂鼓嗎?
這也太省食材了。
顧修義莫名覺得,紀阮似乎也沒有那麽難養活,甚至養他比養貓還更讓人有成就感。
他像是著迷一般,愛不釋手地摸了一下又一下。
掌心忽然一涼,紀阮細白的手指慢悠悠把他的手挑了起來:
“你幹嘛呢?”
他眉梢微微吊著,眼裡還殘留了些朦朧的睡意。
顧修義如夢初醒一般頓住。
……他也想知道自己在幹嘛。
他怎麽能趁別人入睡的時候做出偷摸人家肚子這種不得體的行為?
這下要怎麽解釋?
他在紀阮面前苦心維持的君子風度紳士形象是不是搖搖欲墜了?
紀阮會怎麽想他?
會不會覺得他和別的普通的三十歲的有錢的男的沒有任何區別?
霎時間顧修義心裡卷起驚濤駭浪電閃雷鳴狂風暴雨,逼他用盡幾十年征戰商場和狗血豪門勾心鬥角鍛煉出的心理素質才穩住身形,收回手。
而這一切落在紀阮眼裡只有短短的一瞬。
他看到的只是顧總利落地收手,而後雙手交疊在胸前,面色平靜到可以算得上冷酷。
紀阮腦袋空空的,呆坐了半晌才揉著眼睛又問了一遍:“你為什麽摸我肚子?”
顧修義身上緊緊繃著,因為過於用力挺括的襯衫下包裹出手臂肌肉流暢的線條。
空氣安靜了短暫的幾秒,他偏頭看向紀阮,面色一如往常:
“自己剛才胃不舒服沒發現嗎?”
“……?”
“你剛才睡覺的時候有點胃疼,我幫你揉了一下。”
“……是嗎?”
“是的。”
顧修義用一副連自己都深信不疑的語氣說。
因為身體不好,紀阮每次睡覺再醒來的前幾分鍾都是人生的智商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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