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桑林漾,簡弋表現得要平靜許多。
即便他的眸底深處已經是一片冰冷,面色上卻不顯露分毫,他的神情依舊是淡然的,讓人一眼看去,隻覺得他理智又冷靜。
三年的時光,讓簡弋變得更成熟了,不動聲色的模樣很難讓人洞察出他內心真實的情緒。
…………
當晚。
簡弋也住進了那個上嶺寨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的圓形廂客房。
其實原本簡弋是該住在單獨的一處吊腳樓裡,不過因為上嶺這邊,這幾天大家剛好都在為牯藏節的事忙碌,所以暫時就還沒來得及把那處吊腳樓收拾出來。
簡弋對此並沒有什麽意見,也沒有表達任何不滿,經過了三年的沉澱,簡弋現在無論在什麽時候、在什麽樣的情況下,都能將該有的禮數做到周全,讓人挑不出毛病。
簡弋是作為支教老師被邀請來千江烏上嶺寨的,所以本質上,他和單從表面看、就像是單純來寨子旅遊的林野是不同的,他不用喝攔門酒,也不用像外來旅遊的人那樣去迎合這裡的招待禮遇。
簡而言之,就是從簡弋以支教老師的身份進到上嶺寨之後,寨子裡的苗家人就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家人。
臨近九點的時候,千江烏寨上方的天空,突然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唰唰的雨聲落在廂客房的屋簷,發出了滴答滴答的聲響。
廂客房正中間的廳堂內,林野與簡弋相對而坐。
兩人在謝槿苓在場的時候,因為各自都有所顧慮,所以幾乎沒有說什麽話。
這會兒,整個廂客房裡只有他們二人,有些話就不得不說了。
“你為什麽會來千江烏寨?”林野的語氣低沉醇厚,看似漫不經心的問話,身上的那種鋒銳氣息卻直直的朝著簡弋侵襲而來。
簡弋沒回答,抬眸反問了一句:“你又為什麽會來?”
林野湛黑的雙眸如鋒利的刀刃,在敏銳的洞察出簡弋的內心之後,他輕嗤一聲,“你果然是喜歡苓苓。”
簡弋沒否認。
事實上,這也沒有什麽要否認的。
林野直言道:“苓苓不會喜歡你。”
簡弋目光冷沉:“他到底會不會喜歡我,還輪不到你來評判。”畢竟林野,現在也不過只是謝槿苓的夥伴。
“你不會有那個機會。”林野扔下這一句話之後,就起身回了房間。至於有哪個機會,機會又是指什麽,雖然林野沒有明說,但是無論是他自己還是簡弋,都心知肚明。
林野回到房間之後,簡弋也緊跟著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坐在床榻上,聽著窗外細細綿綿的雨聲,不知是不是因為這裡是謝槿苓的家鄉,他突然就想到了三年前,他與謝槿苓待在倉庫雜物間的事情。
明明已經過去了三年,當時發生的每一幕、包括每一個微小的細節,卻依舊清晰的印在他的腦海裡。
從能記事起,簡弋就沒有過後悔的時候。
他在每做一件事之前,都會很冷靜的先去思考其中的利弊,先去審視可能存在的各種結果。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制定出最優的方案,確保萬無一失之後,再以最高的效率將它實施。
也正是因為這份長久下來形成的習慣,才讓他每一次得到結果都是他所預想的,而這,足以支撐他不後悔每一次的決定與選擇。
然而當他從王院長那裡得知謝槿苓已經離開D市回到苗寨的那一刻,他的心中第一次產生了一種巨大的悔意。
簡弋不止一次想過,如果那天下午在倉庫的時候,他沒有奉行一貫的冷靜主義,一而再再而三的站在門口阻止謝槿苓揍人。而是出去和謝槿苓一起,以正當防衛的名義對上許周。或許他和謝槿苓之間的關系,就會發生一種不一樣的變化。
哪怕這種結果會導致許周在最後被判刑的時候,多上許多繁雜麻煩的審核工序。但至少,這段經歷很有可能會成為青春時期裡、他和謝槿苓之間獨一無二的回憶。
肆意,血性,張揚,包括不完美與瑕疵,才該是他們當時那個年紀裡最該有的體現,才是鮮活而生動的。
那一次,本來該是他的一次機會。
但是最後,卻是比他慢上很多的林野,將那一腳踹到了許周的身上,解了謝槿苓心中那份忍不下的怒氣。
是他錯過了那次機會。
而這,也是簡弋這些年唯一感到後悔的事。
想到這,簡弋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輕輕的歎息。
在閉上眼睛入睡之前,簡弋想起了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句話,話裡說一個人在青春時期,不該碰到一個太驚豔的人。否則一旦與這樣的人有了交集,你這一輩子就再也忘不掉他。
最初看到這句話的時候,簡弋心裡並沒有什麽感觸,而現在,他會來千江烏寨當支教,就正是應證了這一句話。
…………
這天晚上,不知是不是因為林野和簡弋繼三年前秋遊那次,又再一次睡在了一個空間裡。
後半夜的時候,兩人又同時做了個夢。
林野夢到自己成了謝槿苓的“苦力”,順理成章的住到了謝槿苓的家裡。
這一天正是七夕。
他一大早起來,和苓苓一起吃了一頓暖糯香甜的五色糯米飯。
之後,他就與寨子裡的其他男青年一樣,用糯米和稻草搓出了一根又粗又長的秋千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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