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面有什麽東西嗎?”
【看動靜,是隻還在蛻變中的蟲子。當然,不是銜尾蟲,或許頂多算是銜尾蟲的附屬物……】
司青玄小心翼翼地貼近石門——在極度安靜的環境下,他那經歷了強化的聽覺連一陣風的流動方向都能聽清——於是他聽見了水沿著石壁滴落的聲音,還有一道更為明顯的、令人頭皮發緊的咀嚼聲。
司青玄聽了一會兒,站直身體,抬手輕輕推開那扇門。
入目的,是一片散發著幽幽綠色的黏液。和外面的那些黏液相比,這裡的更粘稠、發的光也更明顯一些。被精心分割成各種形狀的綠色磚塊整齊地鋪在地上,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首尾相接的蛇形法陣。
在那法陣的某個角落裡,正趴著一隻巨型的蠕蟲——它大概有兩三歲的孩童那樣大。管它叫蠕蟲似乎有些不合適,因為它擁有著明顯類似於人的臉孔。只是軀形肥胖,原本該留著四肢的地方都長出了短小的蟲足。它全身的皮膚都跟泡發了似的,薄薄的,鼓脹著,隱約能瞥見皮膚底下那流動的粉色血液。
它似乎是在“脫繭”。它的下半身還被包裹在一個果凍般的綠色蟲囊裡,蟲尾巴蜷縮在一起,沒有完全出來。
而它正在啃食的東西——據司青玄遠遠瞥見的,是一隻殘缺的、屬於人類的大腿。
司青玄:“……”
那隻蠕蟲似乎連眼睛都沒有發育好,五官糊成一片,似乎察覺到了司青玄的到來,但它似乎也懶得搭理司青玄似的,把食物抱進自己的懷裡,繼續慢慢地、貪婪地進食。
在牆角似乎有個隱隱發光的東西。司青玄定眼一看,那是一塊金底藍紋的徽章,上面刻著幾行字母和一串數字。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正是之前那個醉醺醺的警員掛在胸前的警徽。
【哦,可憐的警員先生。本來還以為他退出場外是去偷懶了,沒想到是被人宰了之後丟到這兒來當蟲飼料了。】系統虛情假意的詠歎調響了起來。
司青玄看著面前這個……難以言說的東西,問系統:“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我怎麽在它身上感受不到怎麽威脅?”
高等級的詭異生物靈氣值也十分之高,會帶來極大的危險感。但眼前這隻……除了惡心之外,存在感甚至不足之前他收服的那隻鬼哭鶇的一半。不,連一半都不如。
【這,是隻刻意被‘蟲化’的人類吧?這其實也是一種常用的祭祀手段。懷有信仰的信徒,會在某種特定時間或特定場所將自己打扮得和他們信仰的‘神明’更為相似——如果信奉的對象化身為鳥,那就戴上色彩豔麗的羽毛;如果對象是帶角的野獸,那就戴上類似獸角的裝飾品。】
【最極端的,就是直接複刻信仰的擬態,變成和‘神明’極為相似的‘同類’。但很少有人會對自己這麽做,他們往往在別人的身體上施展魔咒,使其變成和‘神明’相似的生物。】
【比如,這裡的人信仰的對象是‘銜尾蟲’,所以他們就找了個人,把它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樣子,好吃好喝的供著,以表達對神明降臨的渴望——簡單來說就是見不到偶像真人,想方設法先收集一個周邊——哎呀,這樣您理解了嗎?】
司青玄微微翻了個白眼。
囉嗦了一大堆,就最後那句話最傳神、最有效。
但就系統的話看來,眼前的這隻“蟲子”,極有可能又是個無辜的犧牲者。
“他還保留著意識麽?”司青玄問道。
【難說哦。要看他是什麽時候被轉化的。如果他是最近才變成這樣的,那多少會保留為人時的性格和習慣。】
司青玄提著燈,往前走了一步——那蟲子沒理他。
他再往前走一步。蟲子拖著嘴裡的“食物”往牆角的方向縮了縮,似乎有些害怕司青玄來搶食。把自己縮成一團後,假裝司青玄看不見它,甚至放輕了咀嚼的聲音和頻率。
司青玄:“……”
司青玄無語,召喚出一隻鬼哭鶇來。黑色的大鳥振翅,把那隻蠕蟲懷裡的東西給叼走。蠕蟲瞬間慌了,扭動著四隻短短的蟲足,上半身不斷翻折扭動,卻擺脫不了尚未孵化完成的蟲卵,急的不行。
“咿——”
蠕蟲終於開口叫了一聲。
令司青玄覺得毛骨悚然的是,這隻蠕蟲發出的微弱叫聲,居然和人類的嬰兒極為相似!
翻騰了幾下,蠕蟲很快沒了力氣。它下半身的卵囊裡流出了許多黏液,透明的,在黑夜中泛著微弱的熒光。熒光隨著它軀體的呼吸一起一伏,顯露出一種異常的脆弱感。
甚至讓人覺得,不需要動用任何天賦,隨便一把武器——就能解決它。
……
另一頭。
覺醒者四人組決定,先忽略所有的“明晃晃指認莫蘭登少爺就是自縊案件真凶的證據”,要去調查“裡卡多·莫蘭登”究竟是什麽人。
他們旁敲側擊地向城堡裡的仆人打聽關於莫蘭登家族的事。可是得到的不是一句“不知道”,就是一個冷漠的白眼。
後來還是多明戈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用金幣賄賂那些願意開口的人。
準確地說,能開這個口的人只有一個。則是莫蘭登家族的醫師。
“你要知道,這個城鎮本就人口不充裕,有積蘊的醫師家庭本就沒幾個,一隻手都數得過來。”這個時代,大多數人都秉持著子承父業這種樸素的生活方式,因此這個醫師祖上數三代還是醫師,“雖然我家不是莫蘭登家族的仆人,但也算和這個家族緣分不淺了。你們提到的裡卡多先生,他的病就是我父親看的——我曾經在翻父親的就診記錄時看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