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終於走出那片亙古的黑暗時,身體已經被細小的傷痕割開千遍萬遍。他若無其事地治愈那些傷口,抬頭,終於看見了屬於詭異世界的天空。
——一片終年陰沉的、淺灰色的天空。
和現實世界相比,詭異世界單調而荒蕪,像是失去了色彩,看著就不適合人類居住。
司青玄對這種環境感到陌生。
雖然在接觸斷罪焚星的時候,多少有那麽些記憶碎片湧入了他的腦海,但等他真正回到詭異世界的時候,卻沒有你好故地重遊的懷念或感慨之意。
他不能拖延太久。
他要在被諸神發現之前,回到斷罪焚星的神殿去,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斷罪焚星曾經是曜日的至高神,他的黑日神殿英武無匹,是曜日權能的象征。那座神殿本來該是飄在空中的,但先古的人類在離開詭異世界之前,似乎已經把黑日神殿給砸爛了。
司青玄沿著熟悉的氣息去找,卻只找到一片漂浮在空中的廢墟。
司青玄:“……”
還行,至少神殿還保留了一小片主體沒有被毀壞,否則他就要像拚樂高那樣把它們從頭拚湊在一起……那才叫累死個人。
司青玄一襲白色的神袍穿行在古老的黑色磚岩上。
繞過最前方的祭祀殿,司青玄的目標是神殿深處的寶庫。寶庫是一座神殿最安全的地方。雖然“珍貴的東西一定藏在寶庫裡”這個概念誰都能想到,但寶庫確實是集中了一個神明能想到的所有防護措施的、最安全的地方。
否則怎麽能被稱作“寶庫”呢?
斷罪焚星的寶庫前豎著一扇高高的黑銅門,金色的日輪紋樣隱隱有些褪色,甚至有淡淡的金屑隨著風流瀉下來。
斷罪焚星已經逝去,但祂留下的神威仍在。這座寶庫的大門看起來好好的,似乎沒有被誰強行破入過——說來也是,一般的邪神甚至都不敢踏足這裡。畢竟斷罪焚星也是曾經掌管滅亡的曜日神,祂只要在自己的寶庫門上隨便下幾種詛咒,也夠任何一個邪神喝一壺的。
司青玄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直接推開了那扇門。
寶庫內的牆壁已經生出些許裂縫,牆角裡堆滿了金銀寶器,燦爛的華光甚至有些刺目。但在司青玄眼裡,這都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
他的注意力被一副壁畫給吸引住了。
壁畫上畫的似乎是一個故事。
故事的開端,曜日神一身黑袍,光芒萬丈,端坐在神座上,受四方叩拜。
然後是他播撒死亡,收割靈魂,將所有生命送入滅亡的黃昏。
循環又循環。神座前的面孔換了又換,唯有他們敬畏的態度與神明的冷漠不曾改變過。
直到一抹銀色的光輝在畫裡出現——這些壁畫大多由金黑兩色繪製而成,銀色的光芒柔柔的,似流淌的月華,隻停留在一個人身上。
那是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人類賢者。
他一頭銀發,起初只在斷罪焚星的神座前徘徊,後來他走入人群之中,成為了人群的精神領袖。人們變得不再只是為了敬神而集會,他們為了交流、溝通而集會。甚至圍繞在斷罪焚星的神座邊叩拜的人也開始變得行色匆匆,人類似乎總有自己的事要做。
賢者開始教授人類一些特殊的東西,或許是知識、力量。他收了幾個學生,這些學生也分別成為了人類群體的新領袖。
但這一切似乎只是循環中的小小變化。
逐漸的,時間到了,又一次滅亡即將拉開序幕。
人群躁動不安,有人去斷罪焚星的神座前請求饒恕,但更多的人在哭號憤怒。
如果他們的生命只是漫長布匹上的一道線痕,而布匹本身從亙古而來就沒有任何變化,那他們的生命又有什麽意義呢?
於是人群轉而去叩拜賢者——
壁畫到這裡就斷了。
再之後,是空白殘缺的牆面。
【……我相信您能猜到後來發生了什麽。】系統說,【斷罪焚星默許了這一切,於是變革順理成章地發生了。最後人類取得了短暫的勝利,但您挑學生的眼光實在不怎麽樣。前前後後三個學生,兩個背叛了您,還有一個死在了反叛的戰爭中。】
司青玄忽然沉默了一下。
難怪他剛才殺死鹽蝕之星的時候,那家夥的表情有些微妙。不過司青玄也沒有多注意,就“背叛”和“入侵”兩個罪名而言,他是不可能放過殺死鹽蝕之星的機會的。
他只是覺得鹽蝕之星多少有些蠢,隨意設計一釣,居然真的就把祂釣上來了。
【鹽蝕之星還敢來您的神域,我也是蠻驚訝的。】系統淡淡地說道,【不過幸好祂沒有開口說話的機會,否則一定只會惹您生氣……啊,我跑題了。哎呀,讓我來找找,最後一個提維爾之鈴,在哪裡呢……】系統的聲音明顯變得興奮了起來,卻也有點轉移話題的嫌疑,【奇怪啊,明明感覺這邊的靈氣最重,怎麽找不到呢?】
司青玄沒有理會系統,目光又落回了那些壁畫上。
他找到了在賢者身邊聆聽教導的三個學生。
“哪個是鹽蝕之星?”他說,“哪個又成了現在的冥府之主?”
系統:【……】
系統:【最矮的那個是鹽蝕之星。不過他天賦最高,成為您學生的時候也最晚。他在您身邊呆了十年,見您容顏不老,永遠強健,於是動了成神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