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什麽賠。”
人群裡忽然響起一道陰鬱的聲音。
“酒廊裡沒監控嗎?小寧,給我去調一調。到底是誰撞誰,一目了然。”
不遠處,兩張圓凳被拚在了一起,上面坐著個人。他一頭黑色的短發,修長的雙腿一腳踏地,另一隻則跨在凳子上。他看起來二十上下,渾身透出一股精致的冷漠,眉眼卻英氣逼人,甚至稱得上是張狂。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人的裝扮光鮮亮麗,一看就不簡單。
陳鑫仿佛被對方眼中的鄙夷所刺痛了,他抽了抽眼角,憤憤地說道:“你誰?”
“你不是要找這家酒廊的老板嗎?我就是老板。”黑發青年冷笑一聲,“你不是要讓她賠錢嗎,好啊,那咱們就去看看監控,追究一下,到底是誰的責任。”
陳鑫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就、就算是我剛才不小心碰到了她,但她沒有扶住酒瓶,撒了我一身紅酒,這不是事實嗎?”
“行,這說明,你自己心裡也是有點數的。”青年站了起來,他比陳鑫高出一個頭,身影瞬間就變得居高臨下起來,“那你剛才衝誰發脾氣呢?難道非要我在牆上掛個警示牌,‘亂吠的狗不準入內’,你才肯收斂收斂麽?”
“你罵誰是狗?——這就是你們對待顧客的態度嗎?!”陳鑫大聲喊道。
終於,這邊的動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正和哥們兒敘舊的譚錚姍姍來遲,他快步走到爭端的中心地區,微微皺著眉,先問那個黑發青年:“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陳鑫?好久不見。你的衣服怎麽了?”
陳鑫看見譚錚,臉色微變,但語氣好歹沒那麽衝了:“是這裡的服務員端不穩盤子,把我的襯衫給弄濕了。”
“這有什麽。”譚錚笑道,“我馬上讓人出門給你買件新的。等會兒咱們還要一起拍照留念呢,你穿著這身像什麽樣子。”
陳鑫笑了笑,挑釁般地給了黑發青年一個不屑的眼神:“老譚,同學一場,我也該提醒你一下。這家酒廊的老板實在不懂什麽叫尊重顧客,連最基礎的禮貌都沒有。他們的服務生犯了錯,他不僅不道歉,還讓我滾——再這麽下去,你們這家酒廊遲早關門大吉,到時候可不知道要損失投資。”
“這是我的酒廊,自負盈虧。賺錢還是賠錢,關你屁事。”黑發青年冷笑一聲,直接回懟了過去。
陳鑫:“你……”
“好了好了。阿皊,你也少說兩句。”譚錚雖然是在勸黑發青年,但他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也淡得幾乎看不出來了,“陳鑫,這是我表弟,關皊。這家酒廊的確是他開的,是因為他這裡的酒種選的比臨江市其他的酒廊要好,我才拜托他借個場子辦聚會的。”
陳鑫臉上得意的表情瞬間掛不住了。難堪的神情中摻雜著一點猙獰的不可置信,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滑稽無比。
“哥,既然是你認識的同學,我也給他一個面子。”關皊忽然輕聲笑了一下,眉毛輕輕上挑,眼角流露出一點煞氣,頓時讓陳鑫有了不好的預感。只見關皊揮了揮手,把那個女侍應生給叫來,然後悠然地說道:“來,小寧,給人道歉。”
女侍應生再次誠摯地鞠躬:“真的非常抱歉。”
“他不是要你賠錢嗎?那你就賠好了。”關皊瞟了眼陳鑫被浸濕的前胸,報出了一個輕奢的男裝牌子,說道,“這家牌子的襯衫撐死了也就值你兩個晚上的值班費——這個月我給你多放兩天帶薪假期,你也不虧。”
女侍應生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再次鞠躬,不過這回是對著關皊:“謝謝老板!”
陳鑫:“……”
陳鑫臉都快被打腫了。
“你們想羞辱我,也不用串通在一起演戲。什麽服務生一晚上能賺那麽多——”
“那是貧窮限制了你的想象力。”關皊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不以為意地說,“何況她不是普通的侍應生,是我們這兒的調酒師,手出了名的穩。能把她的酒撞翻,你也算是厲害。嘶,說起來,我還沒跟你算我的損失——你知道那瓶酒值多少錢麽?你不知道。”
……
爭端以陳鑫的潰敗暫時告一段落。
司青玄和林楚則混在人群裡,幾乎圍觀了後半場。
“陳鑫怎麽變成這樣了?”林楚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道,“我記得他以前只是脾氣衝了點,但人還是挺靦腆的,怎麽就……”
這就是同學會的神奇之處了。
其實同學們普遍都會有些變化,但很少有變化到翻天覆地的程度。陳鑫可以算作一個特例,但也是個令人惋惜的特例。
“熱鬧看得差不多就得了。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司青玄的心思不在這上面,他現在隻想回公寓裡繼續睡覺。
“別想了,一會兒還要拍合影留念呢。”林楚吐槽他,“來都來了,還想跑?”
“陳鑫還能在這兒呆下去?”司青玄反問,“反正都要少一個他了,再少一個我,也無所謂。”
林楚剛想再勸他幾句,就聽見他們的頭頂傳來了一陣滋滋啦啦的聲音。像是電流在燈管裡四處流竄。
“這怎麽回事?”林楚下意識地喃喃自語。
忽然,“砰、砰、砰”,三聲巨響,他們頭頂的吊燈依次炸開,包括牆上的壁燈和裝飾用的掛燈,統統都在瞬間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