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發絲纏繞著,如荊棘遍地,但它們卻靠牆編織出了一個黑色的、似吊籃又似王座的東西來。喬落桑就高高地坐在那兒,身上的鬥篷是一片深黑裡唯一的殷紅。她蒼白的臉冷若冰霜,俯視眾生的模樣裡帶著一絲隱隱的瘋狂。
束宴一愣,開口道:“喬……”
還沒等他喊出喬落桑的名字,喬落桑卻已經不耐地皺起了眉頭。
“這又是隻從哪裡冒出來的老鼠?”喬落桑一字一頓,滿臉嫌惡地說道,“你居然敢長得比我高——我一定要殺了你。”
束宴:“……”
黑色的發絲結成藤狀,向他襲來。
束宴被迫躲躲閃閃,一邊還聽見喬落桑用越來越尖銳的嗓音控訴著他:
“混蛋、混蛋……你躲什麽躲!”
“長得高了不起嗎!我要把你的腿全都砍下來,讓你在我面前爬著走!”
“憑什麽!憑什麽你能長地這麽高,我卻不行!”
束宴:“…………”
確定了,喬落桑是徹底失智了。
束宴閃身,用刀劈斷一簇發絲,抬頭問喬落桑:“回答我一個問題,這棟樓裡就剩你一個了嗎?”
只見喬落桑從那個黑色的“王座”上站了起來:“廢話,這裡敢長得比我高的家夥都已經被我給殺光了!”
束宴:“。”他很想吐槽,但又知道現在不是跟喬落桑鬥嘴的時候。現在情況已經很明朗了,這裡恐怕就是七個罪獄中的“妒嫉獄”,喬落桑是被這裡的靈氣扭曲了!
確定完情況之後,束宴定了定神,召喚來一旁的鬼哭鶇,把他往高處拋去。
喬落桑沒想到束宴這麽難對付,更沒想到對方居然有這個狗膽來侵犯她的“王座”,於是她雪白的小臉皺成一團,揮手讓身邊的黑色發絲都染上了鮮豔的血色,發絲快速在空中纏繞成花瓣的形狀,然後數片花瓣又拚湊在一起,互相組合成一朵花,就等著張口把束宴給整個吞進去。
然而束宴沒有自投羅網。
他沒有真正進入喬落桑的攻擊范圍,而是輕輕擲出了一面鏡子。
鏡子在空中倒轉,閃爍著雪亮的光芒。
“叮當。”
在鏡子落地的一瞬間,萬千閃亮的淺色光點與不規則的透明碎片從鏡子裡噴湧出來,隨後那片光像是貪婪的海一樣,吞噬了它遇見的所有存在。
“啊!!”喬落桑被那道耀眼的光刺痛了雙眼,下意識捂住眼睛。然而隻一瞬間,她的身影也化作了光海裡的碎片,被吸入了仿佛沒有底限的鏡面。
這一切幾乎發生在兩秒之內。
塵埃輕巧地落地,束宴也從鬼哭鶇身上再次跳了下來。
他往前走幾步,把躺在地上的鏡子撿起來,上下打量一番,確定鏡子光潔如新,沒有半點損傷,於是松了口氣。
他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接下來他要去救的那些人,不會一個個都瘋了吧?
接著,束宴又騎著鬼哭鶇路過了一道長長的街巷。街巷裡密密麻麻豎立著雨棚和牌子,地上堆滿了碗碟、垃圾、塑料、食物殘渣。
他在那裡找到了馬克爾。
短短幾個小時不見,馬克爾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影響,整個人都胖了一大圈。他原本是個俊朗陽光的青年,現在臉上的肉卻是浮腫的,連他的一雙眼睛都快淹沒在肉裡了。
而他這模樣還算是好的。
在那條巷子裡,還有幾個胖的不成人形的“東西”。它們身上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四肢和五官,就像條肥膩的肉蟲那樣堵在巷子裡,動彈不得,但嘴裡卻還是沒有停下。它們像海象一般搏鬥、廝殺,勝者吞噬敗者。它們受傷後流出的甚至不是鮮血,而是花白的脂肪。
“束……束宴!”和喬落桑不同,馬克爾似乎還保留了一絲冷靜,他費力地識別出了站在他面前的束宴,有些迷茫地說道,“你……你怎麽來了。你要一起吃、吃嗎?”
馬克爾遞過來一個沾著一點點泥的白菜棒子。
看馬克爾還有點戀戀不舍,看樣子,在這個鬼地方,連白菜棒子都已經是稀有的食物了。
束宴:“……”
束宴有些痛苦地捂了捂額頭。
雖然馬克爾並沒有完全失智,但他現在的體型太重了,鬼哭鶇根本馱不動。
無奈之下,束宴只能再次啟動手裡的鏡子。
幾分鍾後,束宴在燕尾鎮的水岸邊撿到了顧開。
之前鏡子的幻象果然半真半假。顧開的確在河邊一個類似下水管道的地方,但他並沒有垂死,也沒有被人偷襲。相反,喜歡偷襲的人是他。
束宴剛踩進下水道裡,就見顧開抄著手上的武器從陰影處竄了出來,鐮刀的刀鋒差點劃傷束宴的臉。
好在束宴和顧開非常熟悉,平時也領教過他的攻擊路數,於是束宴幸運地躲開了。並且有了前兩次的教訓,他毫不猶豫地選擇把顧開收進鏡子裡。
但即使是異化狀態下的顧開,也沒有丟掉他天生的、謹慎的本性。
扔鏡子簡單,但鏡子要碰到顧開身上才能起作用,這著實是有些為難束宴了。
束宴一邊躲閃,一邊把鏡子握在手裡。他輕輕咬著牙,思考著對策。就在這時,持著鐮刀不斷劈砍的顧開敏銳地觀察到了束宴手上的鏡子,攻擊的速度居然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