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黑袍人似乎已經顧不上什麽神不神的了。
綁架司靈閣的人……不,從司青玄的描述來看,他在司靈閣至少也是身居高位。
那事情就變得更麻煩了。
真靈教會已經得罪了災異防治局,如果再得罪司靈閣,等同於把官方和民間的兩大覺醒者組織代表給得罪了個遍。
這下好了,真靈教會真的可以稱得上是舉世皆敵了。
維提安的預言關系到人類的續存,但那畢竟是很久之後的事——而真靈教會卻已經到危急存亡的災難時刻了!
黑袍人頓時覺得眼冒金星。
幾秒後,他終於緩了過來,看著眼前的司青玄,真是放人也不是,不放人也不是。
把司青玄原地釋放了,司青玄就能當做這事沒發生過,不讓司靈閣追究真靈教會的責任嗎?
司青玄卻仿佛看透了黑袍人在想些什麽,並沒有著急,而是繼續問道:“現在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黑袍人:“什麽?”
司青玄:“你們的長老呀——他可是在欺騙你們。”
黑袍人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長老他不可能欺騙我們。”
司青玄:“那就是他不學無術。這也正常,那些遺留下來的典籍沒有幾本是用人話寫的。你們的長老能解讀一二,算他本事。解讀方向錯了,也不是不可能。”
黑袍人:“……”
其實,司青玄已經從黑袍人身上感受到了明顯的動搖。
這年輕人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敢信。因為,即使他信了,接下來的事也不好收場。
實際上,真靈教會的所作所為,和維提安留下的滅世遺言有必然聯系嗎?並沒有。
在當前的世道下,有些覺醒者決定與其他平凡的人一起同舟共濟,甚至願意為了爭取人類的未來而犧牲性命;當然也有凡事以自己為先的覺醒者,隱於世間,暗戳戳地不斷升級,只希望在災難來臨之前能練出那麽一兩招保命的技能;再有,就是完全拋棄了人類的立場,視諸神為既定的主宰者,為了取悅諸神不惜背棄人性的家夥……
真靈教會,據說也是不願意成為諸神的信徒、鄙視向諸神奴顏婢膝的行為的。他們倒是沒有像狗一樣硬舔諸神的腳背。但出於慕強的心理,諸神在他們心中依舊是相當重要的指向標。
真靈教會並不想依附於神明。他們想成為新的神明。
——總結下來,真靈教會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雖然還沒爛透,但也離爛透不遠了。
這樣的組織,如果能繼續存活下來,他們也不會改變自己濫殺無辜的風格。他們可以直接拋棄和維提安有關的思想,但卻不會更改他們生存的準則。
犧牲他人,成就自我。這就是他們的“正論”。
末日要來了,不抓緊時間變強就活不下去,因為時間緊迫,所以他們采用的手段強硬了一些——這只是真靈教會為自己尋找的借口。
“現在明白了?”司青玄笑著說道,“在這間大廈裡死去的人,原本也有活下去的希望。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希望,他們只是在平常地過自己的生活而已。但你們卻因為一個錯誤的謬論,就否定了他們生存的價值。或者說,一開始,你們的行動就是出自私心,卻偏偏找了個借口,讓自己的行為變得‘合理’起來——”
“實際上,這合理嗎?這不合理。你們應該被理解嗎?不應該。比起普通人,該死的是真靈教會……沒有人該為你們的未來犧牲,也沒有人該為你們的愚蠢買單。”
黑袍人抬起頭,看著司青玄。黑色的兜帽滑落,露出一張蒼白而年輕的臉。他看起來戰戰兢兢,就像是個被訓斥的孩子,又或者是一隻被剝了皮的羔羊。
剛才罵的振振有詞的司青玄:“……”
這反應不對啊?
被揭露虛偽面目之後,他不應該心虛,或者乾脆惱羞成怒地跳腳嗎?
“對、對不起!”對方居然猛地向司青玄鞠了一躬,“我錯了……對不起!”
“我從小就以為,長老的話一定不會有錯。我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對不起……”
說著說著,對方居然連眼淚都下來了。
司青玄:“……”
司青玄有些沒眼看地扭過頭,說:“你究竟是因為被我罵了一頓才道歉,還是為自己剝奪了那些人的□□道歉?”
對方嗚咽半晌,沒有回應。
司青玄算是明白了,對方根本是個心智不健全的。或者說,因為在真靈教會裡呆久了,他的道德倫理觀念已經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或許真的覺得普通人犧牲性命為覺醒者鋪路是正常的事。
他懊悔心痛嗎?真懊悔,當初也不會下手。
他會哭,大概率是因為他意識到了,自己對所謂的“末日”有認知上的錯誤——這真的很蠢,很丟臉。以及,確實是被司青玄罵的狠了,他有點害怕,所以才哭。
司青玄有一瞬間不知道該拿這家夥怎麽辦。但他扭頭,瞥了眼不遠處懸浮著的維提安之鈴,心緒瞬間就定了下來。
“你想補償我嗎?”司青玄“循循善誘”道,“如果你真的想跟我道歉,那就把我放開,然後接觸這棟大廈的空間扭曲——那邊那顆金鈴鐺,就是真正的維提安之鈴嗎?它很美,很強大,難怪你們會選擇相信維提安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