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切茲·巴戈特很快就會墮落。他很快會忘記自己做人的原則和初衷,變成一個由欲望和瘋狂支配的怪胎——這才是真正的墮落。
想想吧,托馬斯醫生從事器官販賣和移植,只是因為有利可圖。
而桑切茲·巴戈特把人和動物拚湊在一起,僅僅是因為他想要把人和動物拚湊在一起。他把這件殘忍的事當做了一門藝術,並且很快就要開始禍及完全無辜的人。
真要比起來,誰更像怪物?
“……你沒有資格批判我。”最後,桑切茲·巴戈特近乎惱怒地說道。
豹人說:“或許吧。”
最後,桑切茲·巴戈特向豹人提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的願望是什麽?”
這是心理測評表上的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由桑切茲來提,似乎有些諷刺。因為豹人的生活完全被掌控在桑切茲手裡。他不像是在詢問豹人的願望,更像是造物主在居高臨下地施舍豹人一個做夢的機會。
桑切茲·巴戈特以為豹人的願望能“取悅”到他。
但豹人卻給出了一個令桑切茲完全意想不到的回答。
“我想成為動物。”豹人說道,“真真正正的動物。”
在他眼裡,動物的世界遠比人類要乾淨純粹。
可桑切茲·巴戈特卻只能沉默以對。
因為這個願望,他確實無力實現。
*
豹人胡安依舊□□在怪物陣營裡的唯一動力就是“成為牧使”。
牧使雖然名義上是半人半獸的生物,但它們是密林之神的眷屬,兼具動物的純粹和人類的理性,聰慧又高貴。
——和“牧使”比起來,馬戲團裡的怪物們簡直就是山寨貨一樣的存在。
胡安堅信,自己晉升為牧使之後,他眼中的世界必定會有所不同。
所以,這場祭祀儀式一定不能出錯。
他頻頻望向山麓的位置,希望能看見同伴的影子。
被關在籠子裡的人們則驚恐地聚集在一起。
不久前,天災降臨在崇寧市。一個好好的遊樂園,在轉瞬之間就被瘋狂生長的綠色植物所佔領。然後是那些半人半獸的怪物,從密林中走出,將四處逃竄的人全都聚在一起。如果有人膽敢反抗,就會被他們立地處決。
因為這裡原來是個遊樂場,許多人都是拖家帶口前來遊玩的,在逃跑時也受限制,最後都被關進籠子裡。
不少家長還帶著未成年的孩子。
他們把孩子的眼睛和耳朵遮住,牢牢捂在自己懷裡,恐懼卻戒備地盯著站在不遠處的怪物。
胡安對他們仇視的眼神視而不見。
噠,噠。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響起。
金發的馬人踏著矯健的步履,緩緩向胡安走來。白色的毛須柔順而明亮,在夜色中發著光。
“晚上好,胡安。”馬人的名字是羅尼,他手中持著長矛,微笑著說道,“瓊到哪裡去了?”
胡安:“她去狩獵了。”
羅尼的臉上流露出隱隱的不悅。
“有時候我很希望她能有點牧使的自覺。”羅尼說,“作為神的使者,卻抵抗不了身體裡的獸性,實在是不像樣子。”
“你到這裡來做什麽?祭典要開始了嗎?”胡安問道。
“不……”羅尼給出了否定的回答,“作為儀式見證人的蜥蜴族‘拉賽德’們已經到位了。我們要先為他們獻上一出好戲才行……”
羅尼笑著,指了指胡安身後的囚籠:“把他們全都帶到祭壇那兒去。”
籠子裡大概有幾十號人,一眼望去,烏泱泱的一片。
“全都要?”胡安問。
“是的,全部。”羅尼點了點頭。
於是,狼狽的人們從囚牢裡被趕了出來,腳上戴著鐐銬,成群結隊地往祭壇的方向走去。
人們戰戰兢兢地走著,等到祭壇的時候,眼前的一切更讓他們崩潰——
祭壇上立著幾根行刑架。行刑架上綁著的,正是之前說過會來營救他們的“覺醒者”們。
而在祭壇的周圍,圍著三層看台。
一群像烏鴉那樣黑漆漆的人形圍繞著看台而坐。它們身上披著拖地的黑色長袍,連一根手指都沒有露出來,面部戴著古樸的黃金面具,一雙雙黑洞洞的眼睛注視著人群的方向。
走近了,人們才看清,在那些人型生物背後,都綴著一條長長的蜥蜴尾巴。
有個男孩兒被嚇得膽戰心驚,撲進媽媽的懷裡,眼眶頓時有大片的眼淚滾落,但他卻被自己的媽媽死死捂住了嘴巴。
不要哭。
女人顫抖著做完口型,低下頭,用自己的身體為孩子擋住外部所有的視線。
[我們需要健康的、純潔的祭品。]披著黑色長袍的怪物中,唯有一隻的長尾是月光般的銀白色,它的舌頭一種低沉、詭異的頻率震顫著,[你們需要做好祭品的遴選。]
“遴選儀式會馬上開始。”
羅尼點了點頭,揮了揮手,行刑架上的藤條瞬間斷裂,幾個傷痕累累的覺醒者頓時摔在了地上。
“從現在開始——我們會組織一場決鬥。”馬人抬起了手掌,對著人群說道,“所有人會被分為兩個陣營。一邊是普通人……”羅尼指了指身後幾個剛剛爬起來的覺醒者,“一邊是覺醒者。”
“勝出的人,就有機會擺脫囚犯身份,坐到安全的看台上,直至決鬥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