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只是個普通的人類,不是聖人。”黎霧行歎息著說道,“我知道這些理論。可人類總是嘴上說的輕巧,做起來困難。就像你……之前說好了,你要學會融入這個基地。早上遇見同事的時候要微笑著打招呼,和別人聊天也別那麽不近人情,要學會看氣氛——唐妱,在我答應帶你來基地之前,你都答應地好好的。但是你來了之後,有履行我們當初的約定嗎?”
被稱作“唐妱”的年輕女人臉上表現出一絲不自然。
“我知道我不善於交際。”唐妱說道,“但我的專業能力並不遜於這裡的任何一個人。”
“如果這裡是其他地方,那也就算了。可這個基地禁錮的是一個沉眠中的神級害獸——為了避免它蘇醒時毀滅城市,我特意把基地搬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無人區來……無人區的環境會給人帶來無形的壓力,唐妱。工作者的心理本來就很容易受環境影響。而你是我的助手,某種意義上說,你的言行就代表著我的意思。如果你表現的太冷酷,會加重大家的不安,也容易引起大家的不滿。”
人是一種情緒化的生物。
處於危險的環境中,他們就會變得更衝動、更敏感多思。
唐妱被數落了一通,沉默了幾秒,最後幽幽冒出一句:“其實您只是不想讓我再繼續嘮叨了吧?”
“猜對了。”黎霧行抽完一根煙,感覺自己輕松了不少,“你要知道,左言他顧、聲東擊西、找借口、扯大旗……這都是人們常用的聊天技巧。”
唐妱忍不住翻了個小小的白眼。
“好了,今日份的閑聊到此結束。我們該去規劃下一個周期的研究日程表了……”黎霧行剛說出這句話,腳下忽然一顫,“轟隆”、“轟隆”的鋼鐵摧折聲從遙遠的地底深處傳了出來,有那麽一瞬間,整個基地都在搖晃。那聲音響了沒兩下,又恢復了沉寂。
黎霧行:“怎麽回事?”
黎霧行是這所基地的負責人,具有緊急召集所有工作人員的權力。
他和負責觀察害獸的研究員連線,得到了對“害獸”的最新觀察數據。
——這隻害獸全名叫做“食罪之獸”。是防治局近幾年從幻境中得到的最具有價值的研究樣本。但也是最危險的。
原本以他們的力量,要如此簡單地控制食罪之獸簡直是天方夜譚。但食罪之獸自從離開燕尾鎮的幻境之後,活力就一天比一天弱。它的全身器官都在退化,甚至有重新變回一顆蛋的傾向。
最初,食罪之獸從被“深淵梯井”中撈出來的時候,就是一顆活性幾乎全無的蛋。
目前,這個專門負責研究食罪之獸的荒漠基地並沒有獲取太大的進展,那是因為從捕獲食罪之獸開始,他們的研究時間本來就不長,再加上在食罪獸身上發生的退化現象,讓作為負責人的黎霧行非常頭痛。
但話說回來,食罪之獸的退化固然令人頭痛,但食罪之獸如果太精神了,也令人頭痛。
荒漠基地雖然是防治局花大力氣打造而成的,但對於食罪之獸而言,它明顯不是一個那麽牢固的監獄。它只要猛然掙扎幾分鍾,這個基地就會變得搖搖欲墜。
好在食罪之獸平時都被堅冰禁錮,並沒有掙扎過幾次。
——直到今天。
“我們正在嘗試通過降溫減輕食罪之獸的活力……但沒什麽效果!”某個研究員慌亂地說道,“現在食罪之獸身上的各項數值都亂了!它明顯有蘇醒的傾向!”
“滋啦”一聲,黎霧行和那個研究員的通話被嘈雜的忙音吞噬。
在基地的深處,那股令人牙酸的鋼鐵摧折聲又響了起來。伴隨著刺耳的警報聲,整條走廊被紅色的燈光照亮。往基地內部一看,全是警示著“危險”的紅光和代表著“故障”的黃光。
黎霧行輕輕吸了口氣。
“看來我那根煙還是抽早了。”
應該在這時候抽才對。
唐妱站在他身邊,皺著眉把通訊器遞了過來:“黎教授,總部的電話。”
他們是防治局的研究人員,所謂的總部一般也指的是雲京市總局。
黎霧行有些驚訝,怎麽基地發生的事情雲京總局這麽快就知道了?
但等他接了電話,就發現對方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他們是來下達警戒的。
“……深淵梯井被毀了,那裡出現了很多從深淵裡出來的怪物。雲水、重堰、成棠三個市都已經變成了人間煉獄——”
“我早就猜到有這麽一天!”黎霧行默然幾秒,問,“是幻境麽?”
“最可怕的就在這裡,沒有幻境。”傳話的人聲音有些苦澀,“沒有空間的扭曲,沒有幻境的形成。那些怪物就是從深淵裡爬出來——從深淵裡還飄散出來許多塵灰,只要沾上一點,人就會瞬間被風化解體,變成一堆灰燼。”
黎霧行:“……”
“最重要的是,從深淵中出來了一個特殊的怪物。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司靈閣,司靈閣的人管那個怪物叫做‘墮神’。祂曾經是個神明,後來落入了深淵之中。”對面接著說道,因為激動而拉長了每句話都尾音,“我們都猜測,祂的神名是——斷罪焚星!”
轟!
又是撞擊聲。
整個基地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聲,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黎霧行瞬間就明白了食罪之獸的異常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