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臨按捺住內心的不安,照常履行他“家庭煮夫”的職責。
直到他偶然聽見了所羅門和司青玄在書房裡的對話。
司青玄和自己的助手交談時,從來不避諱照臨,這一點倒是沒變。
照臨端著一份香蔥火腿司康和荔枝玫瑰茶站在門口,隱約聽見了一些他們交談的內容。
“預言家……也不是沒有敵人。但聯合的人選……”
“周途身上的寄生物……災異研究協會的員工名單是保密的,我們很難查到。”
隨著照臨的靠近,耳邊的聲音逐漸清晰。
隨便一聽就知道,又是在商議該怎麽對付預言家。
照臨神色未變,抬手輕輕敲了敲書房的門面,說道:“下午茶做好了。吃完再聊?”
這句話當然是對著司青玄說的。
照臨很多東西都隻做一份,只有司青玄能嘗到。其他人根本沒份。但所羅門也不是在意這些的人。他見照臨來了,自然而然地停止了匯報,衝司青玄微笑一下,優雅地微微俯身:“那我就不打擾您的用餐時間了。家主,請便。我先去外面呆一會兒,等您有需要再叫我。”
說著,所羅門離開了書房。
司青玄點了點頭。
照臨沉默地目送所羅門走遠,把餐盤放到一旁的小桌上。
桌子上擺著個小巧的藍晶琺琅花瓶,裡面插著幾束飽滿的肉粉色鬱金香。真正的鬱金香不適合擺放在室內,因為它有毒。照臨面前的這瓶當然是仿生花——連花瓶到花束,全是所羅門帶來的,清貴、溫雅——和所羅門本人一樣,明明低調,卻又時刻彰顯著存在感,惹人厭煩。
照臨微微抿唇,看著司青玄開始進食。
司青玄果然選擇先試試那杯荔枝玫瑰茶。透明的杯底飄浮著盛開的小小花蕊。紅色的花瓣因為熬煮而褪色,白裡透紅,還沒喝就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芳香。
他輕輕抿了一口。
像是有花在他的舌尖綻放一樣。
司青玄進食的時候都很認真,他身邊的那個人卻有些心猿意馬。
照臨是故意選擇玫瑰花的。
因為它會在司青玄的嘴唇上留下淡淡的紅色。
司青玄側身坐在窗邊,白皙如玉的手指攏著茶杯,面容在氤氳的花香裡,嘴唇每一次貼近杯壁,都像在輕吻一朵玫瑰。
他的神色冷淡,卻又誘人。
……如果他能在我身上傾注和對玫瑰同等的愛就好了。
照臨想到。
直到司青玄慢吞吞地吃完所有東西,他也沒有動一下。
享用完下午茶後,司青玄依照慣例給了一句點評:“不錯,我喜歡這個味道,再接再厲。”
公事公辦的模樣,儼然把照臨當做一個廚子,或者是仆人。
照臨沒有開口說什麽,見司青玄不再說話,於是他也只是點了點頭,走了兩步到司青玄身邊,把兩隻手的袖子折上去,準備把餐盤端走。
在照臨的手觸碰到茶壺的瞬間,司青玄突然伸手,溫熱的指尖擦過照臨光裸的小臂。
酥酥麻麻的,帶著輕微的癢。
“……我來收拾就好了。”照臨低聲說道。
司青玄抬頭瞄他一眼,然後慢吞吞地把手收回去,那雙藍色的、澄澈如琉璃的眼睛低斂,烏黑的鬢發邊似有銀色的光點在發亮。
照臨定眼一看,是司青玄耳垂上的銀色耳飾在發亮。
司青玄有耳洞,照臨知道。他們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時的司青玄也是個心態不夠成熟的孩子,但他很懂自己身上的優勢,他總喜歡把自己的美貌發揮出一百分的效果,於是自然開始追求“時尚”——耳洞也是那時候打下的,為了偶爾佩戴和服裝相稱的配飾。
但司青玄上大學之後反而“返璞歸真”了,不怎麽戴耳釘了。
……實際上只是懶得每天摘耳釘而已。
也是為了避免照臨在戴摘耳釘的過程中“動手動腳”。
這大概是屬於相戀多年的戀人之間才會有的默契——照臨幾乎在瞬間就讀懂了司青玄的暗示。
照臨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不對,不對,有什麽地方不對。
司青玄明明沒有徹底原諒他;明明只是給了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司青玄明明只是把他的剖白都擱置在了一邊;最近司青玄還莫名對他冷淡了許多……
“預言家……可真是個大麻煩。”司青玄低頭,明明在抱怨,但每一個音節都是輕軟的,砸在照臨的耳邊,就像是撒嬌,“原本只要和他虛與委蛇就夠了。現在,我和他已經徹底成為敵人了……”
“我做這一切可都是為了你。”
司青玄微笑著,把手伸進照臨的手掌,十指相扣,然後把照臨的手拉向自己的耳廓,讓他溫熱的手指觸碰自己紅色的耳垂。
“或許是我的恢復能力太好了吧,以前的耳洞居然長滿了。”司青玄用自嘲的語氣說道,“於是我又重新打了一個。”
他引導著照臨去摸他的耳後——照臨果然摸到了一點點溫熱的、濕潤的血跡。照臨雙眼一顫,下意識想拿醫藥箱來給司青玄擦拭傷口,但他卻又動彈不得,司青玄的血像是含著某種毒藥一般,從他的指尖沁入了他的心裡。
“嘶。”
司青玄輕輕地一抽氣,把照臨從恍惚裡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