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面目也已經在深淵中腐朽了:半面臉如死去的、枯萎的樹皮;另外半張臉則被一個殘破的、僅剩半面的金色面具遮擋住。
但這一切都不是最顯眼的。
最顯眼的,是祂背後負著的一柄深紅色長槍。
那長槍如鮮血凝固而成,比祂的身形要高出兩倍;槍尖是鏤空棱錐形,長槍的最尖端竄動著淡紫色的雷光。
墮神無言,輕輕揮了揮手中的武器。
日光在這一刻失去對天空的主宰權,祂身後的天空瞬間暗了下來。天地似乎變換了一種顏色——一種如烈日垂暮般的、滾燙又充滿哀寂的顏色。
“糟糕!”備戰區的負責人有些狼狽地從沙地裡站起來,他身上沒有流血,只是臉部的擦傷有些顯眼,“祂把自己幻境展開了?!”
司青玄手中還握著傘,不由地輕輕攥緊了傘柄:“這可不是什麽幻境了。”
負責人:“……不是幻境,那是什麽?”
“那是祂的神域。”
青年深藍色的眼眸注視著天空中的墮神,語氣沒有什麽波瀾,讓人看不透他此時內心的情緒。
“神域能放大神明的威能。比幻境可怕一百倍。”
負責人:“……”
負責人一時啞然。
他下意識地從口袋裡掏出通訊器,試圖和總部聯絡,但無論他怎麽嘗試,代表通訊中的綠燈再也沒能亮起過。
“別試了,阻隔通訊是神域最基本的功能。”司青玄看著對方,“不過,你也不用著急。總部那邊肯定看見了這裡發生的事情,他們會派人來的。”
派人來送菜。司青玄在心裡默默地加上了一句。
【完——蛋。】系統歎息,【領域已成,雖然斷罪焚星的獄火和祂手下的那隻食罪之獸都沒有到位,但祂畢竟還是曾經的曜日神……說祂是‘死神’也不為過。別的靈氣物種也就罷了,人類……那還不是來一個砍一個麽?】
失去獠牙的神,依舊是神。
何況祂已墮落,無所謂耗盡自己的力量,隻為向世間的一切發泄怨氣。
“祂手上那個是長槍還是矛?”司青玄悄悄問系統,“什麽來頭?”
【算是矛吧,反正是重武器,沒有您印象裡的古代長槍那麽靈便。】系統分析道,【這柄長矛是斷罪焚星的血液凝結而成的武器,據說不常使用,我這邊的情報也有限。】
所以現在只有打架這一條路可走了。
司青玄輕輕吸了口氣。饒是他這樣的強者,在面對墮神的時候還是不免感歎:
“我真的能打贏這玩意兒嗎?我覺得祂能把我送走。”
【您要對自己有點自信啦。】系統安慰道,【作為人,您肯定是打不過這個神的。但作為神,您又不輸給祂!拜托,您可是吞噬了源月欸,祂永遠打不死你!】
司青玄:“……”
所以他現在真的只剩“打不死”這一條優勢了嗎?
【不就是開個小型神域麽,誰怕誰啊!】系統忽然興奮了起來,【上上上,塔塔開!您打不過沒關系,再召喚風暴和潮汐兩個同盟神來一起打唄!】
司青玄扶額。
他知道自己請動兩位盟友的下場,那必然是風暴席卷整個亞洲大陸,海平面直線上漲近百米……那兩個同盟神可是不在乎世界會不會被毀滅的。
司青玄認命,問身邊的負責人:“防治局此前有討論過該怎麽處理深淵的問題麽?”
別墮神打死了,深淵堵不上啊。
負責人腦門上布滿了汗珠:“聽說是有專家和覺醒者護送著專門的機器往這邊趕了……”
專家們的思維很樸素,怎麽用機器把深淵的大門給撬開的,就怎麽通過逆向空間把深淵的門給關上。
重點是司青玄問了系統,證明這個思路是可行的。
“人類的知性和智慧,如同潘多拉的魔盒。”司青玄吐槽道,“打開了總沒好事。”
負責人覺得司青玄知道關於深淵梯井的真相,這話無疑是在譴責防治局亂做實驗,但他也沒法反駁,只能戰戰兢兢地賠笑。
不知為何,負責人有種奇異的直覺——
司青玄似乎有扭轉這一局面的方法。
看著負責人期待的表情,司青玄抬手,把自己的傘丟給他。
“這可是我從意大利請專人定製的傘。不耐灰塵雨淋,也不耐日曬風吹。”司青玄說道,“你替我保護好它。”
負責人往前一步把傘摟進懷裡,聽了司青玄的話之後滿臉的問號,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就被忽如其來的狂風給糊了一臉——
嗯?
奇怪,五六月的天氣,怎麽開始飄雪了?
陡然出現的並不只有雪。
在被落日的顏色籠罩的世界裡,緩緩升起了一輪巨大的、清寒的圓月。
它的光輝沒有照亮什麽,卻像是自帶了塗鴉效果一般,將月光該籠罩的所有地方都塗上了屬於夜晚的顏色:銀白的,昏暗的,安靜的。
那輪圓月與墮神開始對峙。
一邊是烈日余暉,漫天血色;一邊是月光昏昏,界限冰冷。
都市的高空之中,幻化出了一座恢弘的神殿。
一身白袍的神明坐在神座上,兜帽遮住了面目,銀白色的長發從脖頸的兩側垂落,發絲上流連著皎潔的月光。
城市周邊的氣溫驟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