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哭,但他忍不住。
可最該哭的那個人確實沒有眼淚。
左星辭看著側門的方向,沒頭沒腦地問道:“是你做的?”
“關我什麽事……”長安君頓了一下,“我就是路過幫了個小忙,怎麽啦,又不是我下的毒,也不是我害死的它。”
“它沒有死。”左星辭一字一頓道。
“它只是跑丟了。”
“丟了?”長安君不自覺帶了一點諷刺出來,意識到了之後才收斂了一點,“丟了那你就去找啊!”
“不急。”
長安君簡直都要氣笑了——不急你擺出來這麽一個送葬的表情做什麽啊?!
但是在他看見男人離去的方向的時候,不自覺又停頓了一下。
“不要死太多人。”
“放心。”左星辭道,“它不喜歡見血。”
長安君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麽感覺自己有一點腿軟。
其實在得知究竟出了什麽事之後他已經做好了要和左星辭大吵一架然後大打出手的準備——然而長安君不曾料到左星辭竟然只是問了一下,卻並沒有問責的意思。
是因為那隻小狗嗎?
他垂下眼睛,在路神醫的哭聲裡面罵了一句。
“哭得難聽死了。”
路神醫理也不理他,還在哭。
長安君掌心哈出來一口熱氣,聲音很輕,不知道在跟誰說話。
“你看,我就說了你可不要後悔啊。”
他的眼睛越過了跳動的燭火,忽然在地磚上面停滯了一會兒。
“哪兒來的血?他受傷了?”
路神醫茫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師兄沒有要我包扎。”
“呃……”左星辭站在一處已經封閉了許多年的宮室裡面,袁內侍被捆了擺在宮室的正中央,眼神陰惻惻的,含有許多的恨意。
“它是死了……還是沒有找到……哈哈哈……”袁內侍近乎瘋狂的笑聲響了起來,“機關算盡,想不到輸在一隻狗手裡面……你我皆是一敗塗地啊……哈哈哈……”
左星辭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殺了我……王爺……殺了我,你就再也沒有知道真相的機會了……”袁內侍聲音嘶啞道,“啊……啊!!”
他慘叫了一聲,叫聲淒厲,周圍的所有宮殿都能夠聽清楚一樣。
但是沒有任何人圍過來,也沒有任何人想要來阻止——即使是小皇帝都不曾出面。
袁內侍的慘叫聲一聲連著一聲,離這裡不遠的地方,老宮人死死捂住了耳朵,想起來很多年前的某一夜。
與這一天很相似,皇長子的奶兄弟哀嚎了一夜,第二日,整座皇宮都知道那個先帝的養子是一個瘋子。
然而,皇長子的奶兄弟和袁內侍如何能夠相及——能讓袁內侍控制不住自己的慘叫,又該是怎麽樣的酷刑?
這是先帝的舊人,在宮中的地位特殊,攝政王敢這麽做完全是把先帝和小皇帝的顏面一起踩在了腳底下……但是……宮人咬住了自己的枕頭,巡邏的侍衛按住了刀柄,前所未有的得到了一個共識——
攝政王恐怕是瘋了。或者說,那個短暫的被小狗封印的瘋子一樣的攝政王,又一次歸來了。
大統領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雪。
是很適合流血的天氣。
當夜,在袁內侍哀嚎的時候,宮中投靠袁內侍的宮人們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清洗,這些事情沒有放到明面上來而是在慎刑司進行,從慎刑司門縫裡面流出來的血幾乎要染紅半條台階——被攝政王完全控制的京郊大營的將士們堂皇而之到了京城之中,強行代替了京中守衛的一部分職責。
而後果是被抄家的人多到刑部大牢爆滿,京中官員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
這恐怕也會是小皇帝記憶中最為深刻的一個生辰,刻骨銘心。
在特意趕來陪伴他的長安君面前小皇帝一言不發,只是緊緊地抱住了一個靠枕坐在那裡,長安君拍了拍他的後背,溫柔地安撫著。
“不怕,陛下,你王兄只是在找狗而已。”
小皇帝一個字也沒有吐露,然而牙齒卻在止不住地打著顫。
被長安君拋下的小公主不顧乳母的阻攔哭了一夜,未央宮靜靜陪著他,直到天亮才離開。
天色微明,血已經到了流盡的時候,但好像又並沒有。
一早就得到了消息,但在這個時候才能感到宮中來的大臣們只能感到山雨欲來一般的壓迫感。
“大營的將士不該進京的。”宰相的面色都冷厲了起來。
“王爺這是要造反嗎?”
“是又如何?”
左星辭陰沉沉看著他,宰相這才發現他身上的血腥氣濃鬱到只是靠近都能夠問到,但古怪的是衣角上一點血跡的沒有。
是又如何?
宰相深吸了一口氣。
人人都覺得左星辭會起兵造反,所以百官對於攝政王的提防一日更比一日要多——然而左星辭在這之前一點苗頭都沒有的樣子終究還是讓他們松懈了一點,甚至開始妄想著要收權——等到攝政王出手的時候,京郊的軍隊有如雷霆萬鈞之勢控制了整座京城,他們連說話的余地都不剩下。
是與不是,他們這些官員又能怎麽樣呢?
“開個玩笑。”
左星辭一點笑意也沒有,結束了這個並不好笑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