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都是謝鏡淵日後協助太子造反的心腹。
楚熹年挑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名字記住,卻又覺得沒有一名高階軍官缺少可信度。正犯愁,目光不經意一掃,“武席良”三個字卻陡然跳進了視線。
自古位高權重者,麾下跟隨者無數,卻難免出幾個反水叛徒,謝鏡淵也不例外。在《千秋封侯》原著中,謝鏡淵後期造反,曾有一名部下偷偷反叛,投入晉王麾下,並泄露了他囤積私兵的事,就是這個四品中郎將“武席良”了。
這個人物看來還沒被蝴蝶掉。
楚熹年笑了笑,將東西原樣放回去,然後擦掉了上面的螢石痕跡。他從桌上抽了張紙,用提前準備好的炭筆在紙上飛速記下幾個名字,其中就有武席良,然後疊成小紙片,塞入了袖中。
做完這一切,他熄掉了香爐裡的迷魂香。然後披著衣裳走到門邊,將門輕輕拉開了一條縫。
九庸正在院子裡巡視,見狀腳步一頓,目光鷹似的看了過來。他雖未言語,但很顯然,他懷疑楚熹年有不法舉動。
雲雀見楚熹年出來,想起他對自己的吩咐,故意上前一步問道:“公子,您可是有什麽吩咐?”
楚熹年淡淡嗯了一聲:“明日我有事出城,你記得提前備好車馬。”
雲雀聞言點頭應是,但不知想起什麽,又神情為難的道:“公子,奴婢……奴婢身子不適,想去看看大夫。”
楚熹年很好說話。他聞言轉身折進屋內,取了一袋碎銀子,不著痕跡將紙片塞進去,將錢袋收緊,然後遞給雲雀:“去吧,莫要耽誤了差事。”
“謝公子。”
雲雀收好銀子,轉身朝著院外走去,然而未走兩步便被人攔住了,抬眼一看,卻是九庸。
九庸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懷疑:“你出去做什麽?”
雲雀聞言氣得暗自咬牙,面上卻微微蹙眉,捂著肩膀,裝出一副疼痛難忍的樣子道:“我肩膀疼,出去瞧瞧大夫,怎麽,這也不行?”
九庸語氣冷酷:“你難道不知將軍府有規矩,一旦入夜,奴仆不可擅自出府。”
雲雀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跺跺腳,直接一把推開了他:“那是你們將軍府的規矩,我是曲陽侯府的人,你管不著!上次打了我一掌,還嫌不夠麽,有本事就一劍殺了我!”
天天就知道欺負女人,算什麽英雄好漢!
雲雀語罷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身形很快消失在小徑盡頭。九庸見狀握劍的手緊了緊,幾經猶豫,到底也沒追上去把人攔住,皺眉繼續巡視了。
楚熹年站在窗邊,見雲雀成功離去,這才收回視線。他下意識看向內室,然而不知是不是錯覺,恍惚間有什麽東西動了動,不動聲色掀起簾子走了進去。
謝鏡淵該不會醒了吧?
楚熹年靜悄悄走到床邊,正準備伸手試探一下,然而指尖剛剛碰到謝鏡淵,便被人一把攥住了——
“你做什麽?”
一道冷冷的聲音在黑暗中陡然炸響,細聽帶著幾分慵懶,幾分困倦。
楚熹年心臟一緊,卻若無其事道:“我睡不著。”
謝鏡淵慢慢松開了他。
楚熹年手腕失去鉗製,在旁邊的矮桌尋到火折子,重新點燃了蠟燭。一豆燈火亮起,晃了晃,又重新將裡面照得亮堂堂。
謝鏡淵睜眼看著他:“進來做什麽?”
楚熹年不確定他是什麽時候醒的,在床邊落座,隨便尋了個理由:“我一個人在外間有些睡不著。”
謝鏡淵剛醒,聞言皺了皺眉:“你害怕?”
今日那屍體確實嚇人。
楚熹年搖頭,側臉在燭光下更顯俊秀:“睡不著罷了。”
謝鏡淵心想那不就是害怕?他見楚熹年大半夜不睡覺,盯著床頂思考片刻,而後皺眉翻身,躺到了裡面。
楚熹年不明所以:“將軍?”
謝鏡淵眉頭皺得更緊了:“躺上來,一起睡。”
作者有話要說: 謝鏡淵:來呀來呀,我保護你~
第50章 落井
楚熹年嚴謹無趣的人生中很少遇到這種事, 以至於他頓了大概兩三秒的時間才明白謝鏡淵的意思。
“……”
夜色冗長,他什麽都沒說,在黑暗中輕輕褪下靴子, 然後躺到了床上。
謝鏡淵察覺到身旁陷落的動靜, 閉著眼,一動不動,隻覺得自己嗅到了楚熹年身上特有的氣息。很淡,很遠, 很冷, 就像杳無人煙的山林中簌簌落下了一場冷雨。
床上鋪著厚厚的褥子,謝鏡淵猶覺得冷, 對於普通人來說卻太熱了些。
楚熹年慢慢歎了口氣:“將軍,心軟不是好事……”
他再一次說出這句話,並且指名道姓了。
謝鏡淵睜開眼, 面無表情挑眉, 感到不可思議:“你在說我?”
楚熹年反問:“此處還有別人麽?”
謝鏡淵對這個詞的嫌棄溢於言表,淡淡譏諷道:“這兩個字你對著晉王說更合適, 連皇上都曾誇讚過, 他天生宅心仁厚,有賢王之風。”
楚熹年雙手落在腹部,指尖靜靜繞了繞,想說能爭到皇位的人必不可能簡單到哪兒去, 晉王又怎麽可能真的宅心仁厚呢。
但到底又什麽都沒說。
龍生九子, 各個不同。皇家的鬥爭天生就比尋常百姓家要更為無情,輸則死,贏則生,他們每個人都有不得不去爭那個位置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