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嬤嬤隻得臉色青白的退回了原位。
謝鏡淵沒動。他雖戴著冰冷的面具,神情難測,卻不難讓人感受到他心中的天人交戰,艱難且恥辱。
人有千方百計,天只需一計,便可令人一敗塗地。
天下猛禽惟鷹隼可稱王,陸上凶獸惟虎狼可稱雄。鶴生於九皋,鳳棲於梧桐。可若處於絕地,是鷹當折翅,是虎需伏臥,九皋仙鶴,梧桐神鳳,亦振翅難飛矣。
謝鏡淵是毒蛇,是淵龍,現在也不得不盤臥。
“嘩……”
一陣絲綢衣物落地的聲音響起,在空氣中顯得猶為明顯。謝鏡淵閉目褪了自己的衣衫,就好似一隻鷹惡狠狠啄斷了自己的羽翅,難以傷敵,便先自損八千。
他精壯的身軀暴露在空氣中,刀劍留下的傷疤貫穿縱橫。無一不在告訴著世人他的爵位是如何得到的,他的高位是如何用血肉堆砌上的。
果然心性狠絕。
楚熹年緩緩靠近他,墨色的長發散在肩頭,微濕半乾。那張臉俊秀絕俗,愈發恍若神人,謝鏡淵卻不願再看,閉目躺了下來。
他等著人生中最大的恥辱。
身體暴露在空氣中,越來越冷,但最後冷到極致便不覺冷了。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卻沒傳來,身上被人敷上了一床溫暖的錦被,謝鏡淵倏地睜眼——
“噓……”
楚熹年食指抵唇,對謝鏡淵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意思很明確,別說話。
他把被子給謝鏡淵蓋好,並以此為隔,解了自己的外袍,僅著一身裡衣,將他壓在身下。謝鏡淵轉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沒有再動,只是一直盯著他。
隔著一層帳幔,兼五步之遙。葛嬤嬤等人伸長了脖子也沒能看清裡面的狀況。只能瞧見人影綽綽,看樣子是在行房,可怎麽沒聲音?
葛嬤嬤不自覺擰起了眉頭。
楚熹年自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低頭看向謝鏡淵,笑時惑人,低聲道:“將軍不如叫兩聲聽聽?”
謝鏡淵心想叫什麽?怎麽叫?他又不是青樓裡的小倌。長腿一踢,動作簡單粗暴,直接把床尾放藥的矮桌踹翻了,東西劈裡啪啦滾了一地。
這動靜著實有些大,葛嬤嬤等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想進去查看:“楚公子?!”
“無礙——”
楚熹年按住謝鏡淵的腿,故意壓低聲音嘶啞道:“不小心打翻了桌子。”
他喘息沉重,似乎在做什麽不可言說的事。而謝鏡淵不滿被他按住,一把將楚熹年掀翻。從帳外看去,人影亂動,實在相當激烈。
葛嬤嬤暗自擰眉,沒想到謝鏡淵竟真能忍下來,就那麽乖乖同房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鏡淵(冷笑):你看我乖嗎?
第42章 將軍有毒
楚熹年一個翻滾, 把人重新壓在了身下,不讓謝鏡淵亂動。那紗帳輕薄如無物,但凡一陣風過都能吹起來。對方亂折騰, 不小心吹起帳子就好玩了。
“將軍如此折騰, 莫不是真想讓我做些什麽?”他從上至下睨著謝鏡淵, 難得顯露了毒舌本性。
他們之間僅隔著一床薄被, 呼吸交融, 灼熱的余息好似要把人融化。身下人是男是女對楚熹年來說沒有區別,卻不代表對謝鏡淵也沒區別。
大抵發現楚熹年沒有同房的想法,謝鏡淵也卸了剛才蓄勢待發的緊繃。他睨著楚熹年的臉,忽然惡作劇似的笑了笑:“你確定想做些什麽?”
他指尖落在面具邊緣,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擊著, 似乎有些犯愁,思忖著要不要把楚熹年嚇一跳。然而還沒等做出決定,就聽身上的人低聲道:“放心,我不碰你。”
楚熹年語氣認真, 看起來一本正經。他對男男之事沒有任何興趣,一手撐在謝鏡淵身側, 一手慢慢摸索著床榻, 像是在檢查什麽。
今日進府裝得人畜無害, 謝鏡淵還以為他是個不諳世事的富貴公子哥。現在一看, 楚熹年連葛嬤嬤那個狗奴才都能唬住, 分明是隻披著羊皮的狼。
謝鏡淵意味不明的低聲道:“楚熹年,是我小看你了……”
他不知從哪兒又摸出一柄刀來,尖尖的刃正對著楚熹年的咽喉,在皮膚表層溫柔遊走,緩緩下移至心臟處。但凡稍有寸進, 便會血濺當場。
楚熹年一把握住他的手,刀尖也隨之頓住。他垂眸看向謝鏡淵,發現謝鏡淵在笑。
“將軍現在發現也不晚。”
楚熹年說完這句話,就把刀從他手中抽出來,當啷一聲擲到了地上。並繼續檢查著床榻,每一絲角落都不放過。
謝鏡淵越看越覺得他像個細作,“好心”提醒道:“你要找什麽,不如本將軍幫你一起?”
楚熹年笑了笑:“不必,你找不到的。”
謝鏡淵如果找得到,還會中毒嗎?
楚熹年真的沒有在鄙視謝鏡淵。
謝鏡淵聞言臉色一凝,嘴角笑意也慢慢淺了下來,楚熹年這話是什麽意思?
楚熹年檢查過了床榻每一處角落,沒有發現任何問題。雕花的大床做工精湛,散發著木料特有的香味,並無稀奇。
他不由得皺眉陷入沉思,毒到底被下在哪兒了?
就在這時,隔著一層帳幔,外間忽然響起了葛嬤嬤的聲音:“公子,時候不早了,奴婢該回宮複命了。”
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差不多該完事兒了,再待下去也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