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清都該死!該死!”
扶余燼愈說愈激動,然而就在此時,他腹部忽然一涼,好似有什麽東西貫穿了進來,然後緩慢翻轉,硬生生刺碎了他的內丹。
“……”
扶余燼的聲音戛然而止,連帶著空氣中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利器在血肉中刺攪的聲音。
他怔愣低頭,卻見腹部不知何時冒出了一截沾血的劍鋒,內丹損毀,靈力四泄,源源不斷的紫光正從傷口處飛速散開,與之相對的是他愈發灰敗蒼白的面容。
他本就中過兩劍,於是這最後一刺,輕易便碎了他的丹田。
百裡渡月見扶余燼靈力外散,立刻強行收掌,硬生生斬開了他們二人剛才膠著纏鬥的靈力。同時自己也受到靈力反噬,被硬生生震退數步,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扶余燼不知為何,硬生生站著沒有倒下。他指尖攥緊成爪狀,以為刺劍的人是桑非晚,心中實在恨極,轉身正欲一掌劈出,然而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含恨含淚的杏眼,手掌就那麽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刺劍的人不是桑非晚,是帝妃。
又或者,她的名字是千江月,帝妃這個身份她從未想要過。
千江月雙手緊握劍柄,就那麽刺入了扶余燼的丹田,刺碎了他的內丹,一如百裡清都當年被折磨致死,痛極恨極。
扶余燼沒想到是她,面色怔愣,不可置信,緩緩吐出了兩個字:“月……女?”
他的手掌舉在半空,舉起又放下,舉起又放下,好似有千斤阻力,無論如何也落不下去。
盡管面前的女子天生廢體,沒有半點靈力,一名稍強壯些的男子都能輕易殺死她。
千江月沒有說話,只是紅著眼後退兩步,然後在扶余燼的悶哼中抽出了長劍。她右手無力垂落身側,鮮血順著劍鋒流淌,滴滴答答掉落在地,搖頭顫聲道:
“你已經殺了我夫君,我不會……我不會再讓你殺了我的孩子……”
扶余燼聽她喚百裡清都夫君,用手緊捂著腹部,踉蹌上前,目光痛苦不解:“月女……本君多年待你之心……日月可鑒……你為何就是忘不了百裡清都?!”
千江月仍是搖頭,唇邊有鮮血溢出。她方才拚死用劍刺傷扶余燼,五髒六腑早已被震碎,此刻身形搖晃,站立不穩,捂著心口道:“扶余燼,你這顆心從來隻為著自己……何必……何必玷汙日月……”
“月女……”
扶余燼此刻好似已然忘記了自己身上的傷痛。他踉蹌上前,伸出鮮血淋漓的手,似乎想攥住千江月,
“本君……本君從未負你……”
他氣力流失,步履蹣跚,緩緩滑倒在地,已然支撐不住身形,說話時,喉間有血咳出,
“本君……當年被浮璧所騙……我以為……我以為那經書是她抄的……雪魄珠是她取的……”
“本君知曉真相後……就立刻廢了她的帝妃之位……接你入宮……”
“月女……我真心悔改……你為何……為何不肯給我一次機會……”
仙法駐顏,扶余燼狼狽趴在地上,容顏依舊未改,仿佛仍是當年譽滿雲境的帝都少君,引無數仙府女子傾心。
可千江月知曉,再好看也不過只是皮囊一張,倘若那人值得她愛,無論喜歡與否,斷不會如此輕賤自己。
就好似當年的百裡清都,風光霽月,亦有無數仙姬愛慕。可他就算不喜那些女子,也斷不會利用她們、輕賤她們。
扶余燼冠冕堂皇的話,只能欺騙他自己罷了……
千江月氣息奄奄,背靠著牆緩緩滑落,一頭烏黑的長發散落下來,卻不知為何逐漸變得霜白似雪。紫衫動人,和百裡渡月畫中的女子一模一樣。
當扶余浩蘇醒過來,匆匆趕到地牢時,看見的就是眼前這樣一副場景。他目光怔愣,有些不可置信,先是看向地上生死不知的眾人,又看向身受劍傷氣絕的扶余燼,目光最後落在了千江月手中的長劍上——
同歸劍。
雲境唯一一柄可以重傷天衍境強者的靈劍。
扶余浩聲音艱澀:“母妃……?”
他怔愣上前,扯了扯嘴角,好似快要哭出來一樣,傾身攥住千江月的肩膀,拚命給她輸送靈力,好半天才艱難吐出一句話:“母妃……父君他……父君他……”
他想問,父君到底是被誰殺的?
但是問不出來,也不敢問。
千江月神智恍惚,聽見有人喊自己母妃,不知哪兒來的力氣,艱難睜開了雙眼:“渡月……是渡月嗎……”
扶余浩一頓。
千江月睜開眼,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扶余浩,她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忽然艱難推開了扶余浩,自己也跟著跌倒在地上,一個勁搖頭:“母妃?不……我不是你母妃……”
“我怎麽會,怎麽會給仇人生孩子呢?”
千江月紅著眼,在扶余浩震驚的神色中吐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事實:“你母親是浮璧……帝妃浮璧……她當年被打入冷宮……求我保你一命……將你養在膝下……”
“你的母親在冷宮……她被扶余燼廢去妃位……已經在那裡困了二十余年……我不是你母親……我不是你母親……”
“你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只有渡月……我的夫君是清都……百裡清都……”